周锦鱼笑眯眯的反问道:“那向大哥呢?你比我年长这么多,也没听你说喜欢哪家姑娘,若是有中意的,我让我阿娘去帮你说亲去,反正你我结义兄弟的情分在,我的娘便是你的娘。”
周锦鱼记得,她这个结义大哥无父无母,也从来没有娶过妻室,孑然一身。
向南天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半分的清明,方沉声道:“我志不在此。”
周锦鱼笑着应了声:“哦……。”
向南天又笑起来:“我倒是很好奇,你这样洒脱散漫的性子,到底什么样的姑娘能走到你心底里去。”
这话倒是把周锦鱼给问愣住了。
什么样的姑娘么……
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祟,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了那日在潜龙寺见到的女人来。
那日,当自己房门被人踹开的那一刻,门前乌泱泱站着那么好些个人,她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嗯……
那样的姑娘,就很好。
周锦鱼想着。
“周兄弟在想什么?”向南天玩笑道:“该不是想到哪个姑娘了吧?”
周锦鱼回过神来,掩口轻咳一声:“咳,没有。”
向南天指着她哈哈大笑:“你啊……有时候傻的让人想把你关起来。”
周锦鱼听不懂了:“什么?”
向南天道:“没什么,喝酒!喝酒!”
接下来这顿酒喝的就十分无趣了,向南天一味的向周锦鱼讲他在江南跟江南帮派抢地盘的事,他醉的厉害了,向周锦鱼说要把漕帮的旗子插满整个大晋朝。
周锦鱼虽然并不想听这些江湖上的事,却还是十分给面子的鼓掌叫好,说大哥实在威风,苟富贵,勿相忘呀。
向南天扯着嗓子豪言壮语:“好!大晋朝的二当家,永远都是你周兄弟的!”
周锦鱼那时候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她来不及思索‘大晋朝的二当家’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就已经晕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柔软的锦被里,十分柔软的棉絮将她紧紧的包裹住,熟悉的淡粉色的窗幔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周家,自己的房里。
掀开被子一个翻身爬起来,向着房门喊了声:“周小山,我渴了。”
“知道了四公子,这就来。”
周小山在外面应声,没一会儿就端了壶茶进来,周锦鱼下了床,‘咕咚咕咚’的喝了三大杯水,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每次她在外面喝多了酒,就总想着要喝水。
等她喝完了解了渴,这才问周小山:“谁送我回来的?”
“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周小山又道:“四少爷您怎么喝这么多酒,万一夫人回来撞见,又要责怪您。”
周锦鱼不理会他,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周小山回答:“一个时辰。”
周锦鱼忽然一拍脑门:“坏了!坏了坏了,忘了要事了!”方才她在那四海酒楼一直被向南天灌酒,醉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周小山愣道:“哈?四少爷,您说什么?”
周锦鱼十分无力的道:“没什么了……。”
“哦对了四少爷,方才刘管事给家里送米,我见您在休息也就没让他来见你。他只说是夫人上个月就嘱咐了他家中没米了,让他得空从铺子里运一些过来。”
“啊。”周锦鱼摆摆手,表示她知道了。
周小山忽然想起了什么,当笑话一样的说道:“不过,我还是头一回见用那么厚实的木桶装米呢,看起来能装的下一个半大孩子了吧。”
听到这里,周锦鱼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她掀了被子拔腿就往外跑,等她到了柴房刘管事早就走了,她掀开墙根的那几个刚送过来的木桶盖子,发现里面竟然全都是满满当当的上乘珍珠米,还是全长安城最贵最值钱、只有达官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那种。
周小山手里捧着披风从后面赶上来:“四少爷,您这是又要去哪儿,当心着凉!”
周锦鱼转过身来,看着周小山笑了笑:“哪儿都不去,走,回院子里唱歌去!”
周小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还是……别了吧。”
周锦鱼瞪了他一眼:“怎么着,看不起爷们的歌?”
“不是不是,小的哪儿敢啊?”周小山遄乓徽帕场
天知道,周锦鱼只要一旦开了她那张尊口,一旦扯开了嗓子——
整个大晋天下,日月无光,飞沙走石,百里之外再无人烟。
她本人却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周锦鱼回了后院的时候,周小山便立刻找借口开溜了。
东院伺候的小厮、丫鬟,也找借口开溜了。
此时正是风轻云淡的好天气,院子里西墙根的桃花树都开了,有一排大雁在天际划过,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就像是有人正拿着鹅毛在她脸上瘙痒,舒服极了。
此时不歌唱,更待何时!
于是,当周小山引着魏华年从府门外,直接来到东院的时候,她还没进门就听着里面那人十分动情的放声吼道:
“妹妹你来看我。”
“请你不要走小路。”
“小路上弯弯曲曲坎坷多。”
“我怕你会路走错。”
“妹妹你来看我。”
“请你不要走山路。”
“山路弯弯曲曲蛇虫多。”
“我怕咬着妹妹的jio。”
“哎呀一呼嘿~哎呀哎呀一呼嘿~~”
周小山只当魏华年是周锦鱼在外面的“女人”,定然不能张扬的。所以他一见了魏华年,二话不说便偷偷带到了东院。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他推开东院的门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空气凝固的声音。
只见自家少爷原本撩开了袍子,两只脚踩在椅子上,正抻着脖子对着蓝天,‘哎呀一呼嘿’‘哎呀哎呀一呼嘿’的唱的动情,但在看到“少夫人”的一瞬间——
她‘哎呀’一声,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第18章 [十八]
[十八]
周锦鱼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到这么大,就没这么丢人过!
她面红耳赤的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把自己的老脸埋在胳膊肘里,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
“呀!四公子您怎么摔了!快起来!”
周小山眼疾手快,连忙喊了一声就要过来扶她。
周小山把她从地上强行拉扯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实,五步开外的女人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好看的眸子里带了丝似笑非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来着?
上次见她的时候可有像今日这般丢人吗?
答案显而易见。
没有。
周锦鱼欲哭无泪,手忙脚乱的推开周小山,然后强行捡起了自己早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的尊严,十分周正的向女人行了个礼,拱起了手,露出了两排十分无害的小白牙,弯下身子:“夫人,小生有礼了。”
魏华年见她这副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点破,微微点了下头:“周小公子客气。”
然后就是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宛若两军交战对垒前,凝重到她甚至能听到耳边的桃花瓣落下来的簌簌声。
文能放声高歌、口若悬河同宝香阁的小姐姐们谈人生,武能爬墙上树、同波皮无赖们当街打架的周四公子,再一次的在这个女人面前,卡了壳。
周小山见自家少爷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以为他们夫妻二人许久未见,便十分识相的道:“四少爷,夫人,小人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小人告退。”
周锦鱼听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哎……你?”
周小山给了她一个“我都明白我都懂”的眼神,十分郑重的向她一点头,退下了。
周锦鱼:“……”
这个周小山!他又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
眼下,女人的相貌端端是倾国倾城,尤其是她那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周锦鱼只觉得自己莫不是看到了天宫中的仙女姐姐了罢。
心里‘扑扑’直跳的同时在想,世上竟然有这等好看的人么?
魏华年被眼前的少年盯着直看,有些不自在的垂了下眼,笑道:“周小公子不请我进房么?”
周锦鱼的心再次漏跳了半拍,她就连声音都如此的好听。柔和的调子像是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般,顺着她的耳朵钻进了她的心里,挠了又挠,挠了又挠。
眼下的女人微微挑着眉,正等着她的回应。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么盯着人家看,是不是不妥!立刻红着脸道:“啊!是是是,夫人请进,快请进。”
魏华年挑了挑眉,笑着说好。
两个人进了外堂,周锦鱼住的东院虽说是偏院,但却是极为宽敞气派。
长安城内有两条大街是达官贵人们争相着扎堆选宅邸的,一条名曰朱雀大街,一般朝中三品以上的大人们会住在那儿,距离皇城近,上朝也方便。其次,便是这条西宴大街,西宴大街的宅子虽说没有朱雀大街的宅子气派,但贵在修得大。
所以周锦鱼所居住的东院其实也大,连带着外堂也比寻常人家的外堂大出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