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观晴就像没事人一样衣冠楚楚出门去吃饭,房门开合的瞬间,影七看到无药蜷缩在床边地上,周身只裹了一件血渍斑驳的袍子,下衣都没穿,赤着脚,看起来已经昏迷。
柳观晴却反手将房门锁了,对影七说:“你去趟段公公那里,问他将昨晚上打无药的那根刑鞭借来。”
影七大着胆子问道:“柳少侠,无药欠的责罚,昨晚上在您这里也已经还清了吧?”
柳观晴心说不将那根鞭子销毁掉不踏实啊,表面上却凉凉说道:“谢前辈对无药的责罚怎么能与我这里混为一谈?少啰嗦,快去借鞭子。对了,段公公是谢前辈的首徒吧?他的武功是不是比你高明一些?”
影七瞬间想到了一个计策,难得表情恭顺的答道:“是,属下觉得应该让段公公与属下一起,陪着方前辈他们趁机多切磋切磋。据说还要在这里休整几日,柳少侠不妨也与我们一起勤练武功?”
影七果然不傻,自己吃过的亏,也懂得拉段公公一起再去吃一遍。方叔叔和周舅舅两个人素来崇尚武学,喜欢与高手一起切磋。柳观晴决定这几天一定要哄着那两位前辈多下场,趁着休整的时间好好消磨一下影七与段公公的精力。
“说的也是,要不让无药也一起?”
“……”影七颤声问,“无药他是不是还昏迷着?”
柳观晴说:“他的伤不是一向好的很快么,让他休养一天,明日应该就能缓过来了吧。”
将人打了一百多鞭,扔在地上不闻不问,将房门都锁上明显是不让人照顾,还说什么“休养”?影七对柳观晴的认知再一次刷新了下限。为了少生点气,影七咬牙切齿没再多说,去隔壁驿馆找段公公借鞭子去了。
与幽州城守会务,调度安排人员,应酬官场上那套事,段七言并不参合,需要他出面就露个脸,不需要他就在驿站里修身养性。影七求见的时候他正好有空,就见了见。一听居然是来借那根刑鞭的,段七言的火气不比影七少。
影七的语气里满是担忧的说道:“昨晚无药回去后,又被责打了一百多鞭,鞭子都打断了。柳少侠还让无药近身服侍,如今人昏迷的被关在房内,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属下斗胆劝了一句,柳少侠却说他的责罚不能与您这里混为一谈。段公公您今晚还要责罚无药么?”
“这刑鞭先借给柳少侠,今晚对无药的责罚就算了吧。本来还欠着一百八十鞭,或许柳少侠都已经代为责罚了。”段七言没想到柳家那小子如此狠的心肠,“你看好了无药,别让他寻死。昨晚我执鞭,他居然连内力都卸了。”
影七越发担心无药,怪不得无药一直咳血,段公公是主人首徒,内力修为自然不容小觑,说不定无药比表面上看起来伤的更重。莫非无药真的已经没有了生念,所以才任由这些人折磨,又拒绝治疗,根本是破罐破摔在自寻死路?
“求段公公手下留情,暂缓对无药的责罚。他自从中了千霜之毒后,又受过几次严重的内伤和外伤,在柳家他也根本得不到休养。如今您见他那样子,无非是在强撑着。万一死在路上……耽误了任务怎么办?”
“保证他不死是你的任务,他若死了,任务不是还有你我么?又不是非他不可。”段七言说了一句气话。
影七不与他做这种无效的争辩。
果然段七言又缓和了语气,说道:“剩下的责罚等完成任务之后再说吧。”
影七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房里裹着温暖被子躺在床上捧着手炉的谢无药,耳听着影七回来的脚步声,无奈的撩开被子,再一次躺倒在床边地上。
早春时节,幽州比江南的隆冬差不多的冷,青砖地面散着寒气沁人心脾凉的要命。谢无药侧身躺着,将长发披散开垫在地上,默运内功也阻止不了身体的热度消散,勉强维持而已。他身上裹的是特意从柳家带出来的一件“道具”,提前就染满血渍遍布各种鞭痕的破烂单衣,昨晚上又特意用来擦了擦脊背上新绽裂的那些血污,估计接下来几天都要一直穿这件了。
希望影七能听话的就在房外候着,千万别冲动的进来帮他疗伤。
影七拿了刑鞭回来,并没有急着去找柳观晴,而是偷偷摸摸溜回客房这里,将窗纸捅破了一个小洞,往房内看去。只见无药与早上一样,还在床边的地上躺着,他轻声喊道:“无药,你醒着么?”
谢无药脸朝里,咳了几声,虚弱道:“我没事。今晚段公公还召见我么?”
影七答道:“段公公说等任务结束后再责罚。”
谢无药觉暗中给影七点赞,安慰影七道:“别担心,我死不了。你也不要惹恼柳少侠,他已经允许我养伤。”
影七愤慨道:“无药,他让我去段公公那里借了刑鞭回来。”
谢无药轻描淡写道:“段公公那根刑鞭,比柳家刑房里那根好多了。而且,只要我乖巧一些满足柳少侠,他也舍不得打的太狠。”
“嘎巴”一声,影七将手里那根刑鞭硬生生震碎了。
柳观晴恰在此时出现,眼见影七震碎了那根邪恶的刑鞭,对影七的勇气也暗赞了一下“干的漂亮!”,不过面上却假意不满道:“哦,这根鞭子也如此不结实么?还好附近有手工作坊,影七,你去看看能否修好了。否则段公公责怪你我怎么办?”
见影七拎着震碎成几段的鞭子走了,柳观晴溜进房内锁好了房门,将谢无药扶上了床,谄媚讨好道:“无药,没想到影七也是个心善的。要不我们将真相告诉他吧?看他为你也是操碎了心啊。”
谢无药说道:“随缘吧,影七不会做戏,若他知道了,或许会被段公公以及其他的探子察觉。反正你都背了这么久的黑锅,也不差后续那几个月的。”
第55章 有敌来袭
柳观晴委屈道:“无药, 我感觉影七看我的杀气特别重,可能段公公也恨我入骨了。我这次去北国,会不会危险倍增?”
“你放心他们都以大局为重, 任务完成之前都不可能针对你做什么。等出了幽州, 我们遇到的第一波敌人,应该会是魔教的人。你自己多小心。”谢无药提醒了一句。
柳观晴一脸期待的说:“有你保护我的。”
“我昨晚上刚挨了一百多鞭, 三四天功夫哪里缓的过来,刚好可以偷懒。顶多与你骑一匹马,帮你挡挡暗器,别的事你真舍得劳动我?”
“当然不舍得了。”柳观晴正色道,“无药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是不是提前卜算过了?出门还让我带上那么多道具,那个挨鞭子的皮枕头,听声音与打在肉上一样一样的。还有这件血衣, 简直是以假乱真。不过你脊背上那些新伤真的不涂药不治疗么?”
“没事。你都说了我能掐会算的, 有些事当然要提前准备。这几日我可不想总窝在房内,出门要穿整齐一些。那些伤留着,更真实一点。”谢无药盘算着打也已经挨了, 还不如趁机再利用一下。而且这一次随行的高手这么多,若遇到魔教的人, 先让别人上,他有伤在身偷懒不出手也情有可原。
影七去修鞭子,自然是空手而回, 说是那作坊里的人讲, 东西留下需慢慢研究看能否恢复如初,估计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修好。他便将鞭子寄存在人家那里,等着将来回程路上再取。
谢无药觉得影七被逼急了与“恶”势力斗智斗勇的水平直线上升, 等将来他们若真能完成任务,肯定不会是大摇大摆的回来,一定是偷偷摸摸谨慎行事,哪还可能有闲心回来取鞭子?甚至可能那鞭子已经被影七扔到河里彻底“毁尸灭迹”了。
第二天中午,影七就见无药走出了客房。无药穿着之前那套衣裳,外袍上都隐隐能见到从内往外渗出的血渍,他不禁心疼道:“无药,让我帮你治疗一下?”
“不必,你的伤药也不是白来的。这几日你与那些江湖高手切磋,难免磕碰,往后任务也少不了受伤。那些药对我没什么用,你自己留着吧。”谢无药语气冷淡,并不接受影七的好意。
影七无奈,也不可能真将无药拖到无人的地方,扒了衣服给上药。就算无药伤重至此,影七也没把握能打得过无药。
接下来几天,柳观晴果然撺掇着方叔叔和周舅舅带着弟子们去隔壁驿馆找段公公切磋武功。每次去的时候都是带着影七一起,也少不得让影七下场一同比武。无药则留在这边客栈里,没事就在院子里发发呆晒晒太阳,趁着柳观晴带着那些人不在的时候,无药也好肆无忌惮大吃大喝几顿,反正有柳观晴结账。
到了使团出发的那天,影七发现无药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不过无药的举止仍然虚弱无力,还被柳观晴强制同乘一匹马。无药脊背上那么多伤,柳观晴还贴无药那么近,将无药搂在怀中,实在是……太可恶了。
谢无药觉得后背有人挡风,骑马也不那么冷了。柳观晴看似贴得紧,不过距离掌控的非常好,绝对不会碰触到他的伤口。只是两人毕竟在一匹马上,姿势亲昵,少不得引人遐思。
方知祝看着就来气,趁着中午休息,将谢无药单独叫到一旁,避开别人询问道:“无药,你毕竟是堂堂男子,又是会武功的,何必如此作践自己?柳家那小子若再欺负你,你揍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