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你房间看看。”柳观晴执拗的回答,心里却想,谢无药都伤成这样,谢大人还让他招待客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不如先送他回去休息。而且,他潜意识里想多了解谢无药,起码知道他住在府里具体什么地方,改日也好方便来找。
“我那小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你确定要去看?”
“我就是想知道你住哪里。”
“那好吧。”谢无药应了一声,说实话他并不想回府里那间屋子,那间屋子在一处荒凉院落里,还是阴面朝北的,整个院子里就没有一间能住人的房子,基本都是年久失修残破的很。他住的那间朝向不好,但房顶好歹不太漏,房门也能关严,勉强能遮风挡雨。
见柳观晴如此坚持,谢无药只好带他去了东北角的院子。这院子平时就他一个人住,他出门办事两个多月没回来,感觉院子里的草都茂盛了不少。
从繁花似锦的客院走出,再看眼前这荒凉的杂草丛生的院子,柳观晴不免质疑道:“你就住在这里?”
“嗯,我出门办事这不是才回来么,还没来得及收拾。”谢无药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这门没有锁,因为房里实在没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东西。
房间里靠墙摆着一张木床,一条床腿不齐整垫了砖块,光板铺了一条薄单子,上面扔着谢无药之前随身带的小包袱,床头叠放着一床旧被子。那被子大概是许久都没有晾晒过,被面上血渍斑驳,还散着一股霉味。
墙角有一个矮柜,柜门敞着,里面是半卷细布,与当初谢无药裹伤的布料很相近。矮柜上面放着一副碗筷。碗是很常见的粗瓷大碗,有点缺口,筷子也是最普通的筷子。
整个房间连一把椅子都没有。除了那看着像是捡来的破床板和掉漆的矮柜,也没有别的家具。房间不大,却因为没有多少东西,显得空荡荡的。
窗纸破了大洞,冷风肆意灌进来。房顶有日光穿透稀疏的瓦片洒下来,铺地的青砖上露出一片片湿痕,估计外边下大雨,房里就会下小雨。
“抱歉,陋室寒酸没椅子,柳大哥坐床上吧。”谢无药一边说一边拆开了自己的包袱,将里面的新旧衣物都取出来,随手放在了矮柜之中,关上了柜门。之前左家给的银子他可舍不得随便乱放,小心揣在了怀里。
柳观晴终于忍不住问道:“无药,你在府里过的并不好,是不是?谢大人对你与对别人好像不太一样?”
“嗯,主人对我更严格一些。”谢无药基本如实的回答。
“这哪里是严格一些?”柳观晴的情绪有点激动,“你身上那些刑伤,都是在府里挨打受罚留下来的吧?”
“嗯。”谢无药转过头不与柳观晴对视。
“他为什么这样对你?”
谢无药幽幽说道:“柳大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在努力改变,证明自己的价值,让自己可以过得更好一些。就是怕你嫌弃我出身低微,知道我底细之后,便与我疏远了。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是谢府下人,你是武林盟主之子,我们本来就是云泥之别……你能耐着性子听我说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以后不用再客气,我与这府里其他下人没什么两样,添酒布菜铺床叠被、鞍前马后的活计我都会,你随便差遣就是。”
“在我眼里,你怎么可能与别人一样?无药,你不要委屈了自己。走,我这就去与谢大人说,你,谢无药,是我的好兄弟,我们当他的面义结金兰。”
谢无药笑了,发自真心的感激道:“谢谢柳大哥看得起我,不过我想做出一番事业后,堂堂正正与你结拜。让大家觉得我配的上,而不是让你迁就我。”
柳观晴沉醉在谢无药的笑容之中,听着他说的那番有志气的话,越发觉得能认识谢无药,真是三生有幸。
第22章 化解误会
“柳大哥, 我这屋子阴寒,今晚估计还会下雨,实在不好住。不如继续让我蹭你的客房?”
望着谢无药的俊美容颜, 听着他说想去他房间里睡觉, 柳观晴的心跳又不规律了。谢府的客房,床很大, 被子也不小,三个人都能挤下,呸!才不要第三个,就他们两人并排躺着绰绰有余,应该也不会触碰到谢无药身上的伤。他忙不迭点头:“那好啊, 走吧,别在这里待着,回我那里, 我再帮你包扎一下。”
谢无药就将矮柜里的那半卷细布拿了出来, 揣在怀里。这种裹伤包扎的必需品,客房里可能没有。
柳观晴又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今晚会下雨,明明现在晴空一片。难道你算了一卦?”
“这哪里需要算卦, 下雨前有一些旧伤会痛。”谢无药随口说的云淡风轻。
柳观晴却担忧道:“京中有我父亲的朋友,他家有灵丹妙药, 要不我带你去拜会一下,弄点好药来根治旧伤?”
谢无药笑道:“刚才逗你玩的,我就是想去你房里睡高床暖枕, 才说晚上要下雨。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我都不好意思编下去了。”
柳观晴表面上做出气恼的模样,心中却依然担忧谢无药的伤情,不由自主拉着他的手, 往房外疾步走去,想着早点回到他的客房里,让谢无药好好休息。
恰在此时,无医背着药箱走进了这个荒凉的院子,正看到无药被柳观晴强行拉出房间,瞬间面色一变,显然误会了什么。
“无医?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主人有事吩咐么?”谢无药抢先发问。
无医警惕的看了一眼柳观晴,并不回答无药的话,而是语气不善的问了一句:“柳少侠的水土不服看起来已经好了?”
柳观晴面色一红,应道:“吃了无医先生给的药丸,已经无碍了。”
谢无药趁机抽走了手腕,揉了揉破皮的地方,倒吸一口冷气,忍受千霜在这些新伤口的肆虐,真的很痛啊,必须快点找到解药。在太医院当了好几年学徒的无医,与林妩一样,都是找到那解药成品的关键线索。
无医的目光看向无药被镣铐磨破皮肉的手腕,又隐隐闻到血腥味,见他披散长发,脸色苍白,再联想以往每一次无药从刑房出来时那一身狰狞的伤,不免埋怨道:“义父不吩咐,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是不是又受伤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就算有事要出门,也不急在这一刻,我先帮你看看伤。”
“真没事,比以前轻多了,剩下几十鞭都记在下次了。主人让我先招待柳少侠四处逛逛。”谢无药本来就打算与无医多往来,以方便日后获取解药的线索,便如实解释了一下,免得无医误会了什么。
义父对其他所有孩子都是那样和蔼仁善,只唯独对无药,一点小错稍不顺心就往死里整治。所以无医根本不信无药说什么伤轻的话。
每一次无药被带去刑房,肯定要挨上百十鞭,偏偏无药最擅长忍痛,除非伤重到不省人事断了手脚无法自己行动,否则就会假装没事人一样自己走回房间,在这荒凉的院子里躺几日。一般情况义父是不会准许旁人来看望照顾无药的,任由他没吃没喝没有医药,自己“养”伤。所以每一次无药的伤都“好”的特别快,最迟三五日也肯定能自己去饭堂领吃的了。
刚才无医去刑房附近打听过,无药被带进去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不是挨打的时间很久,就是被刑责之后伤势严重,缓了好长时间才能起身。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是轻伤。
反正四下无人,无药的情况柳少侠早晚也要知道,无医这次又是得了义父明确的吩咐,索性不装与无药不熟了,正色说道:“我刚才在藏书楼遇到义父,他说你中了千霜之毒,让我想办法找解药,也可以抽空替你疗伤。那毒我听说过,会放大痛觉,若你原本就有伤再挨刑责,滋味怕是不好受。”
无医顿了一下,又看向柳观晴,正色道,“柳少侠是否知道无药最擅长忍痛,他那一身伤换别人怕是早就痛到昏迷了。请容他再多休息片刻。待我帮无药处理了伤口之后,柳少侠想去哪里我替他陪着你,可好?”
原书虐文套路,无医与柳观晴之间肯定会有误会,两人虽然都是为了谢无药好,不过谢无药自己性格别扭不肯接受旁人的好意,弄得那两人彼此猜忌。如今谢无药肯定不会重蹈覆辙。见他们两人眼神交错隐隐有火星冒出,谢无药赶紧说道:“你们真是过虑了,都说了一点小伤,不信我脱了衣服给你们看。”
谢无药刚才不急于疗伤,其实是穿脱衣服麻烦,反复摩擦伤口会痛,打算再多缓缓,说不定一些小伤口明天就会自行愈合。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转身回房将外衫从身上扯下来。他却忘了自己没穿天丝宝甲那件马甲,外衫贴着里衣,刚才已经被渗出的血水浸透。
猛然一撕扯,糊在伤口处刚凝固的血肉再次迸裂,他痛的一侧歪,趴倒在床上。
无医抢先冲进房中,看着无药那血肉模糊的脊背,面色阴沉。他是学医的,无药身上那些伤虽然有布条包扎,如今却碎裂斑驳,很明显不只是鞭打刑责所致,一定是出任务时还受了重伤。所幸鞭痕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多,不过每一鞭打的都很重,无药也一贯是不会运功抗刑的。义父的内力极高,若是义父执鞭,就不只是皮肉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