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无关,娴妃给我的。”景昀身子往后缩了缩,坐到角落里。又问:“你进宫是为了那这个东西?”
“是,云汐宫里。那竟是你母妃的宫殿。”谢萧语气轻佻起来。心下好笑:我居然在兰因母妃的殿前,调戏了兰因。
景昀一听便想起那日谢萧给他洗手的事,脸上又是一阵燥热。
谢萧又道:“很是不巧,好容易躲过了巡逻的小兵侍卫,却碰上了领头的。这皇宫还真是人才济济,那人武功还是不错。”
“你赢了?”
“平手吧,并不想同他纠缠,草草打了两下就撤了。”谢萧拿手肘撑着头,想了想又道:“不过,他功夫确实不赖,很久没同人打过架了,手脚有些生疏。”
“可是,兰因,你可知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布料。”谢萧看着景昀,目光里带着些试探。
“这种绣法很像……”谢萧拧着眉头,“诶……记不太清了,等去了天山,便一切明了了。”
“为何要去天山,清嘉的事应是不急。”景昀拿手挡了挡斜射进来的日光。
“她的事算个事?我去定是有旁的目的。”谢萧笑了笑,“你的爹娘见不到,那便带你见见我的爹娘。”
景昀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将帘子放了下来。“我现在是同你坦白了,五年前确实是我亏待了你,但日后,定然是不再骗你的了,你先别着急着原谅我,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谢萧坐直了身子。
景昀低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一个荒谬的想法冒了出来:这人哪里来的自信,做了那档子事还会被原谅?是还没睡醒?
“你方才也答应同我走了,上了我的车就好好坐着。等弄完鬼眼的事,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谢萧扬起脸。
景昀不太忍心戳破他的白日梦,却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我们这五年若是没有倒退,那日月郡里的人何以过着五年前的日子?”
谢萧敛容,“这就是鬼眼邪性的地方,除了让四周的人起死回生之外,还让所有人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鬼眼第一次被祭的时刻。”
景昀面色发白,“岂不是,日月郡里的人会重复这五年里做过的事?”
谢萧点点头,“大体上是的,但我们扰乱的那些不会再一样。”
“难怪一醒来那些匠人全在修鬼楼,分明鬼楼只是被砸坏了些……”
谢萧一愣,“如此看来,我们岂不是……成过两次亲?”说完,突地绽开一抹笑,“真是……”
“真的劳民伤财。”景昀瞪了他一眼。
“怎么会,你穿喜服可好看了,兰因。”
“你为何会想同我成亲?”景昀心知谢萧五年前只是单纯地想利用他。
“……孟祈月……告告诉我的。”谢萧愣道,“我问他如何让一个人永远呆在自己身边,他说娶进门就成了,所以……”
“你见过两个男子成亲的吗?”景昀气结。
“也不是没有,只是没……”
“没你弄得声势浩大是吗?”景昀讽道。
“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日后便不再办了。”谢萧摸了摸鼻子。
景昀没回话,心下诧异,这人还想再办?简直荒谬至极。
“话说开了真好。”谢萧长长舒了口气,“我们就算是讲和了。”
景昀斜睨了他一眼,自己当初为何会觉得这个眼前东西聪明呢。
天山诡行2
谢萧将悬在帘子上的香囊拽了下来,“这个车里熏了近生香,现下它的毒被镇住,你可以看一看,看能想起什么。”
景昀淡淡扫了一眼香囊,道:“就像你说的那般,绣法特别而已。”
谢萧点点头,“你在去千枢阁前从未见过?”
“见过,以前在坤宁宫里见过。”景昀半垂着眸子,“云妃的宫里也有。”
谢萧道:“你以前没怀疑过么?”
“怀疑?嗯……可也没有证据呀,先帝不让查,皇后又不告诉我。”景昀叹了一声,“总不能瞎说吧。”
“皇后……对你好么?”谢萧看着他。
景昀一愣,“好……”
“不是亲生的,还会好么?”谢萧语气平淡,“而且你还是她情敌的孩子。”
“你师傅师娘对你不好么?你不也不是亲生的?”
谢萧道:“那能一样?”
景昀不语,说实话,皇后待他还算好的,疏离中带着淡淡的亲密,但也没针对过他。
“挺好的。”
谢萧问道:“她抱过你么?”
“没有。”景昀摇头,“我进宫时都满七岁了,早就能跑能跳……”
“那就是没抱过。”谢萧打断他,“她哄你睡过觉么?”
景昀摇头,“皇宫里皇子有专门的住所,况且她是皇后。”
“说到底,她只是没有害过你,对你好还是说不上的。” 谢萧目光炽热地看着他。
景昀有些意外,辩解道:“不害你还不够么?”还奢望什么母慈子孝呀?
“你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皇后亲生的了?”
景昀点点头,“嗯,七岁早就有记忆了。”
“况且,当年在寺里,住持就同我说过的。”
“那难怪,你七岁的时候一定长得挺好看。”谢萧看着他出神。
“你为何问这个?”景昀不知他又想到哪里去了。
谢萧回神,道:“你看,旁的人只要不害你,你便能说人家对你挺好。我对你不好么?现在看来还是不错的吧。可你依旧不待见我。”
“你同旁的人不一样,你比他们要……”景昀突然噤声。
什么不一样?为何不一样?比旁人如何……自己在说什么啊……
谢萧没理会他这句话,自顾自地说:“我日后对你好了,同旁人说起时,你是否也会评判一句,‘谢雨申是个对你挺好的人’呢?”
“不会。”景昀别过头。
谢萧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景昀靠在木窗上,揉着额头,也没心思同谢萧再说下去。
过儿一会,谢萧突然问道:“兰因,你会骑马么?”
景昀:“……”
“会。”
谢萧笑道:“那等到了天山,我们去杏花沟骑马。”
景昀莫名其妙地问:“什么?”
“就是一条开满杏花的山沟沟。”谢萧又道,“我师傅和师娘就是在那里遇到的。”
“江湖上的一对佳偶就是你师傅师娘?”景昀提起兴趣。
“是,谢崇远和宋轻茶。”谢萧说起他们脸上漾起笑容,“他们人挺好的。
“你师傅为何不让你动鬼眼?”想起鬼眼,景昀微微皱眉。
谢萧微微仰头,“其实……也没说不让,只是叫我小心。”
“况且,他们也管不住你,对吧。”景昀问,“你从何处知道鬼眼的?”
谢萧面色一凝,“在书里,《江湖物语》、《西南诡迹》,和我师傅的记事录上都有记载。”
“为什么要弄它?”
“我想。”
景昀:“……”
“日月郡现在如何了?”景昀问,“纵是城里的人不知春秋,总是会同外界接触的。”
谢萧一个鲤鱼打挺,按了一下马车顶篷左侧的木头枢纽。车身猛地一阵,景昀手边木板滑动,一个暗格出现。
谢萧扒了下景昀的袖子,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卷宗来。
卷宗上记载着他们出城后日月郡的情况,“大体上没出什么乱子,日月郡三面环山,受外界影响不大。”谢萧轻轻划过纸面。
“你打算如何?”景昀问,“鬼眼可不是一般的毒物。”
谢萧将卷宗摊到腿上,神色复杂地说:“我怀疑,鬼眼不是阳间的东西。”
景昀一愣,不是阳间的,那便……是阴间的?!
“还记得女祭山松水渊麼?那里的阴气是天地创造的,虽没有鬼眼的浓,但借助阵法与月相也能搞出一个地府之门。”谢萧顿了顿,“但据我了解,鬼眼这一带,百年内没有开过地府之门。”
“后来,建了玄冥山庄后,我也试过画阵法,没一点用。依旧只是冒着阴气。”
景昀慢慢理清,“你是说,虽然都是阴气重,松水渊是借助地府之隙的阴气,但是鬼眼是自带阴气?”
谢萧点点头,“玄冥山庄的五行八卦是极好的,按理来讲不会滋生邪物,可虫疫还是经常发生。”
“你每月拿半碗血去浇玉眼,便能压制邪气麼?”景昀问。
“不完全是,只是能让鬼眼的阴气更好的同你体内的毒达到一个平衡,你若是在那里,就不会失控。”谢萧又道:“况且你的血也不是拿去浇鬼眼了。”
“那你现下打算如何?”
“先解你身上的毒。”谢萧舒了一口气,向后躺去。
景昀知道现下是问不出什么了。索性撩开帘子去吹车外的风。
景昀发现窗子顶端也有一个小小的枢纽,一时好奇,轻轻伸手按了按。
下一刻,景昀靠着那面木板“嚯”地一声向外倒去。
一个没坐稳,整个人也随之前倾,脚边的香台直直滚了下去。
身后,谢萧骂了一声,赶紧伸手去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