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虽是不在,但鬼在呀。”谢萧道。
不待他多想,谢萧便拉着他进了赌坊大门,“喏,那边。”顺着谢萧的手,景昀果然看见了孟婆的碧色荷花裙摆。
“白无常估摸着在帮她出老千呢。”谢萧侧耳,“先去看看人家如何玩的。”
两人挤到孟婆那桌上,孟婆抬头一愣,手却没停下。
“这是最简单的玩法,押单双。”谢萧凑到景昀耳边,“也最好出老千。”孟婆闻言瞪了谢萧一眼。谢萧理也不理,转头对景昀道:“你在这等一会,我去找个人。”
言罢消失在人群里,景昀无奈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孟婆。孟婆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景昀感觉身后一阵凉风吹过,似乎有人来了。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冷冷的男声,“是你……”
孟婆手一抖,景昀让开让那人站到身前,“阿璇?”白无常问道。景昀感觉身侧凉飕飕的,下一刻,一股劲风掀翻了赌桌,牌子滚了一地。四周突然静了一下,众人面面相觑。
“谁?他大爷的,谁砸场子?”一个不高的男子骂骂咧咧道。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对骂起来。孟婆见状赶紧拉着景昀出门去。
景昀吐出一口浊气,慧伦师傅说的戒贪嗔真是人生大智慧,这赌场甚是污浊。
孟婆抬手劈下一记灵波,被什么东西挡了一道,斜斜地劈在巷口的墙壁上,划拉出一条火花。景昀定睛看去,一个黑色斗篷霍然出现在巷子角落。
“该死的东西。”孟婆坑骂了一声,说着又是一道碧光,黑无常扬起弯刃,寒光一闪直直冲向孟婆,一时气浪滔天,巷尾那棵歪脖树上的寒鸦都被惊得四处飞散。
景昀额角一跳,白无常赶紧现身,将怀里的药丸塞到景昀手上后就上前去分开两人。
“阿璇,”白无常挡过两人的招式,“收手。”
黑无常后退两步,抬手收了法阵。
白无常快步上前一把解下黑无常的帽子,将人拉到孟婆身前。“快给人道歉。”
黑无常冷“哼”了一声,孟婆骂道:“你要发疯别到阳间来。”
白无常叹了口气,低声道:“阿璇。”
“小的方才多有得罪,孟婆大人,大人有大量……”黑无常神色黯淡道。
孟婆将手搭在白无常肩上,道:“你说他道歉为何如此不诚恳?”
黑无常脸色更难看了,手边的黑月弯刃嗡嗡作响。
“瞧瞧,什么鬼样子,还想打?”孟婆仰起头,转了转手腕。
“阿璇。”
黑无常再次戴上斗篷,“姐姐,为何不信我。”
“不要同她一道玩,她会带坏姐姐的。”黑无常声音低了下来。
孟婆撸起袖子,骂道:“你又开始是么?装得挺好看。”
“你看她,还带你来赌场,万一遇到恶鬼怎么办。”黑无常往白无常身后一躲,“阿白,你让开,我今天非……”孟婆骂道。
“都停手罢。”白无常无奈道,“在阳间,你们想漏了鬼息回去领罚么?”
孟婆气愤地转过身去,黑无常嘴角扬起一丝若有如无的笑。
“你们都有丹药来维持本体,阿璇快被日光晒地魂飞魄散了。”黑无常拉了拉白无常的袍子。
白无常一愣,赶紧转过身来,走到景昀身前拿了丹药,塞给黑无常一颗。
黑无常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了景昀几眼,对白无常道:“不要同凡人在一起,他们就是想利用你。”
白无常哭笑不得,“这次,是我们有事求人家,你别瞎说。”
“可姐姐出来好久了……”
“你魂魄抓完了么?别给我出差错。”白无常笑道。
“抓完了。你有什么事找他?”黑无常转过头来,盯着景昀。
“就是上次那个事,你同溯旻对清楚了没?”白无常问。
“那件事交给我,姐姐不用管了。”黑无常眸色一暗。孟婆“噗嗤”一声,“你?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的我都知道,别耍小聪明。”挑衅意味甚重。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白无常再次将黑无常的斗篷揭了下来。黑无常稚嫩的脸在日光下照得愈发苍白。
“兰因……”谢萧从巷口冲了出来。“哎呦,都在呀。方才砸场子的是你罢。”谢萧指着黑无常。
谢萧走到景昀身旁,低声道:“赌坊老板娘等会请我们吃饭。”
“黑无常大人这是对我谢某人有意见?”谢萧见黑无常眼神不善,“不是不是,他一直都是这样。”白无常伤脑筋,赶紧拍了拍黑无常的袖子。
“谢公子误会,只是有些事想请教阁下。阁下应当知道,这世间多一个鬼魂少一个鬼魂并不妨碍天道……”
谢萧耸耸肩,“大人既在阳间就学着些阳间的话罢。”
天山诡行5
黑无常嘴角扬起邪气的笑,谢萧挑衅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带着景昀离开。“阿璇,”白无常头疼,“你别胡闹了。”
“姐姐烦我了么?”黑无常小声道。
“你别惹事……”白无常叹了声。
谢萧听着有趣,问道:“是不是弟弟妹妹都特招人烦?”
景昀挑挑眉,“行之小时候是挺烦人的。”想了想又问:“方才你说谁请我们吃饭?”
“赌坊老板娘,丹娘。”谢萧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又悄声对景昀道:“就是孟祈月以前的相好。”
景昀:“……”
“我记得……他的妻子早年就离世了。”
谢萧一愣,“是。”
景昀心下了然,这丹娘只怕是孟老曾经的一个追求者。
谢萧拍了把他的肩膀,“你又在想什么,人家只是单纯的爱慕。”
景昀一愣,本就没想什么,他为何这般问。
景昀赶紧回嘴道:“我没想什么。”
“但愿罢。”谢萧眼里盛满了调笑。
两人再一次走到赌坊前,方才的闹剧并未消磨众人的兴致,屋内又复喧嚣。每个人脸上都是赤!裸裸的贪婪。
谢萧拉了景昀一下,“等会丹娘问你什么,都不要回答,我来说。”景昀飞了个白眼,谢萧又道:“听到没有,别同她说话。”
“嗯。”
说着谢萧带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跟着一个荷官进了里屋,只见那荷官缓缓转动那只立在墙角的花瓶,雕花墙壁霍然裂开一条缝,接着向左移开。墙壁后面出现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向下望去可以看见一条幽深的石阶。
荷官做了个请的手势,谢萧冲他点点头,拉着景昀就往里走。
“地下可是另一个赌场?”景昀问。
谢萧有些惊讶,“兰因你竟然知道。”
“生死赌楼在江湖上传得挺广,我为何就不能知晓?”景昀哼了一声,心想:这东西他小时候就知道了,景昭的江湖话本里多得是这种赌坊的介绍。
“丹娘手下的赌坊大多数都是阴阳楼,但今天这个不是,”谢萧道,“这个镇子太小了,建那种大赌楼可赚不到什么钱,这底下只是丹娘自己的暗室,用以休憩的。”
景昀问:“最大的生死赌楼可是在天山脚下?”
“你这都知道?”谢萧惊叹,“还真是,丹娘同孟祈月便是在那里相遇的。后来丹娘便将第一座生死赌楼建在了那里。”
“兰因你可知这赌楼除了赌钱还能做什么?”谢萧问。
景昀思索片刻,道:“还能祸害一方百姓,还能让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还……”
“往好了想。”谢萧撞了撞他的胳膊,景昀一时哑然,赌场还能有什么好的地方?
“还能赚钱。”景昀只想得到这个了。
谢萧叹了口气,“生死赌楼,地上的楼是给人赌钱的。”
“地下的楼,是给人赌命的。”
景昀愕然,命……也能赌么?
“那些杀手很多都是在赌楼里被买走的。”谢萧拿起壁上的一个火把,“很多明面上不让做的生意地下都能做。”
“比如……你卖的毒?”景昀试探地问,“那种助兴药?”
谢萧脚步一顿,“你……”
“不是么?”景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庄子里那些勾当,哪一项是明面上能做的?所以孟祈月叫你来找丹娘是不是?”
谢萧心觉不好,有些时候他欣赏景昀的聪明,但大多数时候,他却更希望这人能不那么敏感,好容易找着个他不知道的东西,想着来吹嘘一番,却总被引到旁的地方去。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谢萧道,“我不需要通过这里赚钱。”
景昀将信将疑地收了目光。
“还有,我玄冥山庄卖的解药多了去了,你为何就记住一个助兴药?”谢萧想来有些气。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谢萧好没气地骂了一句。
景昀低声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到了。”谢萧没太听清他的话,将火把灭了插在壁上的凹槽里。
甬道转角之后豁然开朗,地下的屋子大极了,石壁上错落着十来个火把,火光将整个石室照亮。一把藤椅放在屋子正中间,椅子上空无一人。
景昀未曾上前,他怀疑屋子里有暗器陷阱。但谢萧毫不担心,大步上前坐到藤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