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荃拜谢阿茅小兄弟救我金陵百姓于水火之中。”
第五十章 羞涩尊前
阿茅:“!!!”
凌雪霁:“???”
众人:“………………”
曲荃在尚书府中得到消息,说阿茅的姐姐仿佛已经逃脱虎口还未阿茅留下了些许线索, 所以暂时无所谓阿茅在公众视野范围内与他们走的亲密了。阿茅能得到一些线索说明他还有其他的手段途径, 若是雪霁的身份暴露, 后续恐怕是得不到阿茅的帮助。两弊相较取其轻, 曲荃秉着死就死了案情大于天的崇高理念, 在迎妻的十里红毯上对着一个五百服开外八千竿子也打不着的少年,屈膝拜了下去。
但是她心思缜密, 不代表别人也能这么思虑周全。画眉首先就被震撼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忙扯了扯集锦的袖子, “咱大人这是要纳男妾吗?”
她没控制好音量, 周围的尚书府下人以及菡师爷一众人都听见这句惊世骇俗的话语,一个个低了头在心里揣测, 都觉得曲大人这番行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知道凌雪霁身份的都不约而同觑了她一眼,心中长叹,如此美娇娘过门不及三月, 竟然就要被自家夫婿宠妾灭妻,落得独守空闺的下场, 皇城脚下官宦之家当真腐朽。
凌雪霁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轻叹中缓过神来, 她没管面前脑袋快低到地底下去的曲荃,走到阿茅身边蹲下正欲开口安慰却见阿茅额头青筋一跳。
“曲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问出之后金陵城的街道上突然又寂静下来, 夏台刑狱司大门口的茶摊上飘出茶叶清香,在这静谧的气氛里格外明显,茶汤热气一点点飘散,曲荃则半晌未动, 就在早先想要一走了之后来拗不过自己心底的良知还是留了下来的菡师爷准备打个圆场给曲荃一个台阶下的时候,曲荃“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把面前的阿茅差点惊得摔到地上。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曲大人一张从眼尾红到了耳根的脸上满是大义凛然忧国忧民的悲壮神情,她广袖一扬,昂首凝目,仿佛看见了千古名臣黄土冢向晚而立,夕阳洒下的金辉里是一行行深隽的碑文。
“阿茅小兄弟。”
曲荃的声音仿佛凝结了东海玄铁那般沉重,“连环血案一出,满城人心惶惶。右街衙众人对着成山的卷宗望眼欲穿,虽有线索却不知其所指,虽有嫌犯却未见其所踪,虽有证人却难辨其所言,案情若坚冰难破,物证似管中窥豹,一连数月竟毫无进展。曲荃惭愧,身为刑部尚书却不能分百姓之忧解百姓之患,每日徘徊踌躇于停尸房前,再不敢前行一步。就在这艰难滞涩之时——”她声音骤然提高,“阿茅小兄弟你!竟然甘冒风险,不惜排遣万难拖着患疾之躯连夜来到右街衙前,将你所知道的珍贵证据带给我们!”
“此举有泰岳之重,犹渤海之深,堪比父母生养之恩,不逊西席再造之情!可及良医济世之德!阿茅小兄弟!”曲荃满面激动双目噙泪,广袖一扬再结作揖之势,“请再受曲荃一拜!”
言落俯身拜倒,在场之人无不掩面拭泪,唯有知情的菡师爷在广袖的掩映下笑到抽搐。
阿茅嘴角微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转头对一张脸都埋在袖子里的菡师爷问道:“我们能先走了吗?”
菡师爷忍笑抬起头来,对着他点了点。
曲荃跪了很久,视线里出现一双彩线穿蝶翘头履,然后一道柔和中不乏强硬的力道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凌雪霁:“人已经走了。”
曲荃抬起头揉了揉酸疼的膝盖,长舒一口气。
凌雪霁见状弯腰去替她揉膝盖,边揉边抬头问:“跪一下就可以了,干嘛还跪另一下啊。”
曲荃揉了揉凌雪霁的脑袋,噙笑道:“还不是为了让你的心血别白费。”话语间染上了些她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宠溺。
集锦见凌雪霁把头低下去藏羞的模样掩唇一笑,接着走上前去对着自家大人和夫人福了一福,刚才曲荃竭力掩饰凌雪霁身份的行为她早已看明白,便一边扶起凌雪霁一边在那圆润泛红的耳边提了一句,“夫人,大人是奉了老太君的命,铺十里红毯向夫人赔罪,请夫人回家的。”
“啊……”凌雪霁先前确实是想了一下,但是后来见曲荃对着阿茅跪下还说了那么大一篇感人肺腑真情实感的话,以为她真的是来谢谢阿茅的,还在自己心底里嘲笑了自己一下,没事竟知道瞎想,像曲荃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么丢脸的事情只为了接自己回去呢,虽然这段时间相处的还算愉快,但是自己与曲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若论起来好像也只是圣上强行赐婚的有名无实的夫妻吧。
可是现在她听了集锦的话,终于知道这么大的阵仗果真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随之而来的还有惊喜和战栗。她不禁抬头去看曲荃,时至正午,阳光炽热却不毒辣,懒洋洋的洒在曲荃的冠上,发上,脸上,像扫了碎金燕支。那本就精致好看的眉眼因她的笑容而舒展开去,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耀日的光辉,看久了竟有些惑人。一颗心变得有些急躁,额头处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瞬间爆散至四肢百骸,每条血管中的血液都为止一震,感受这突如其来的欢喜。
“来,我们坐轿子。”
一只修长莹润的手摊开在她面前,凌雪霁只看了一眼便触电般的移开了目光。
凌雪霁:“我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那只漂亮的手仿佛顿了一下,随即收了回去。曲荃看着她笑笑转身走到她身边,凌雪霁心中“啊”了一下,抬脚便走,曲荃亦步亦趋的跟着,凌雪霁突然转身一下撞到了曲荃怀里。
“啊!对不起。”她挠挠头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连忙从曲荃的怀里出来,然后在曲荃一脸茫然中,牵过一匹家丁骑来的马,利落翻身而上,目光胡乱打转。
“我骑马回去就好了。”
第五十一章 变故徒生
集锦一看自家夫人打算骑马回家立刻就急了,大人这罪没好好赔, 又让夫人一路骑马吹风回府, 这里人多口杂的若是有闲言碎语传到老太君耳朵里, 大人可不得被好好责罚一番。如此想着她连忙扯了一下曲荃的袖子, 期盼着自己大人能明白她此举的深意。
曲荃感受到袖子被拉扯, 转过头来便看到集锦那双似有千言万语的眸子,回以了然一笑。集锦放下心来, 只见曲荃将两只袖子负在身后,脊如削山岳腰若流尺素, 深深的望向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然的凌雪霁, 轻启朱唇。
曲荃:“也好。”
集锦:“大人???”
曲荃:“那我一个人坐轿子。”
集锦:“!!!”
曲荃刚往轿子的方向迈了一步就被集锦和画眉两个人连夹带拖的“押”到了凌雪霁马前,集锦松开曲荃的手臂对着凌雪霁福了一福, “夫人,大人说让您一个人骑马回府她不放心,如若夫人不喜欢坐轿子, 她便与您一道骑马。”
画眉在一旁很配合的点点头。
“我说你们这两个死丫头——”曲荃正瞪完集锦转头去瞪画眉,不经意间见到凌雪霁面上有一瞬间的失落, 未说完的话语尽数吞回腹中, 高抬起的准备赏画眉一个脑啵的手也缓缓放了下去。
相比其他各地,金陵城对官宦女眷的约束是最强的, 毕竟皇城脚下但凡哪个官员的后院沾上一点点风流韵事的边儿,基本就无颜出府邸了。所以在金陵城中,没有夫家的特许或者没有丈夫的相陪,官宦女眷是不得自行出门的。曲荃看了看骑在马上精气神与先前大不相同的凌雪霁, 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夫人还不到双十年纪,正是蓓蕾初开之时,凭新婚之夜那番动静足以看出她自幼习武生性好动,嫁来京城之后却被凡俗教条约束,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非此次她借故偷溜出来,怕是接连数月都要闷在尚书府的高强瓦砾之下了。像她这样的人,不爱坐轿子倒也不难理解。思及此抬眸看了眼凌雪霁,人家果然低了头一脸郁闷,于是曲荃心中更加笃定。
凌雪霁的确是在郁闷,不过郁闷的并不是不能骑马,而是不能发现曲荃似乎不愿与自己同乘,刚刚腾起的莫名激动再次跌入湖底,泛起圈圈恼羞的涟漪。
曲荃想通关节后暗暗自谴了一番,“是我思虑不周。”
马上之人猛一抬头,心中就像幼时在花园中与姐姐一起玩过的皮革球一样,掉在地上立时又反弹起来,莫名的希冀再一次升起。
“也好。”曲荃转头对集锦吩咐,“再去牵一匹马来。”
“驾!”
凌雪霁心头无名火“轰”的一声点燃干柴,她扬起马鞭奋力一抽,□□马匹如疾风般呼啸而去。
在场众人具是一惊,画眉一下跑到曲荃跟前樱唇高高撅起,对着自家大人含嗔带怨,“大人为何与夫人如此生分!共乘一骑有何不可?!”
集锦拉过画眉,“画眉!怎么与大人说话的。”
相比与她们的愤怒,曲荃倒是满眼诧异,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只听那个被抢了马匹的家丁突然叫道:“不好!那匹马性子极烈,最爱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