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侍郎:“……”
尚书大人您的情况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喂……
“大人,我们将军挨了军棍就启程回京,路上没好好休息过,刚到京城就来了宫里,伤口都还没愈合。大人不要压着我们的将军!”抬担架过来的其中一个将士一看就是暴脾气,他可不管面前的大臣是几品大元,自家将军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被这么欺辱!
“就是,我们将军刚刚平了西凉贼寇,伤重的很!禁不住大人这么压着!”另一个也是年岁较小,十五岁便跟着兄长征战沙场只知道浴血奋战,不明白官员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心中想到便冲口说了。
“住口!”许公公一看危岳雁危大将军手下的兵卒对朝廷命官如此无礼,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沉重,危岳雁在军中地位超然,但凡是她带过的兵皆对其唯命是从忠心不二,就连领她一同出征过的兵马大元帅也赞过一句:此女挂帅之日不远矣。这类将才或许与大夏来说是百年难遇千金难求,但是对陛下而言,确是致命的威胁。
他又看了一眼被两个愣头青你一言我一语扎的眯起一双狐狸眼的曲荃曲尚书,长叹一气。曲荃又何尝不是惊才风逸,智计无双。她从堂下官坐起,一路摸爬滚打当上刑部侍郎,半月时间竟从御史台送上来复核的案件中揪出一桩案中案,历时三年协助御史台破获案件无数。她手段奇诡,搅弄风云却又能抽身事外,去年震惊朝野的淑妃案几乎将整个刑部卷入进去,仅有这个小小的曲侍郎幸免于难,不仅如此,她甚至缘此官拜尚书。如此人才陛下怎能任其做大?
她二人一文一武,若能□□定国自是最好,但若有一日生出反心——
许公公看着当空的骄阳心底冰寒,陛下自然不会允许他的皇朝出现一点变数。
若能除去,必然连根拔起。倘若不能除去,便要折其羽翼,喑其声喉,方得高枕无忧。
第三章 争锋相对
许公公思及此看向那几个士卒的眼神愈发严厉,正欲开口施难却再次被曲荃抢了先。
只见原本面容苍白的曲尚书一下子容光焕发两眼冒出贼光,她非但没有起身反倒一条手臂支起下巴懒洋洋的向后一趟,半个身子压在了危岳雁的身上,看的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仅如此,她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开口道:“本官与危将军素来交好,当年布衣相随于市井,同窗习课同榻共眠,此等情谊你们根本不能理解其万一。”
众人听罢此言只觉曲荃一张脸皮比城墙还厚,满朝都知道危岳雁与曲荃不和,还布衣相识同塌而眠这话说出来真不怕天空一个霹雳劈死她!他们很想反驳曲荃,转头一看,曲荃却是一脸“你们能奈我何”的笑容。年轻的士卒们一个个青筋暴起,攒成拳头的骨节咯吱作响。但他们哪怕再生气也下不了手,毕竟这里是陛下的御书房门口,加上许总管还在这,要是他们动了手殴打朝廷命官是一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更是罪上加罪。愣是他们这些一头热血冲脑门就不管不顾的愣头青也得掂量着来。
正气急间,只听曲荃又道:“你们不理解也就罢了,怎能信口雌黄编排本官欺辱你们的将军?本官一没打她二没骂她,仅仅是许久未见思念如潮有些情不自禁而已,你们这般空穴来风可是想去夏台刑狱司喝杯茶了?”
这番扭曲是非的话说出口就是摆明欺负人了,但是陈冲加那几个士卒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知道曲荃与危岳雁不睦,所以见到曲荃幸灾乐祸的样子很是不爽。但是曲荃除了有点压到危岳雁之外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言语上也没有赤/裸/裸的冒犯,他们这般说话确实是不占理。最最重要的是,曲荃再可恨到底也是他们大夏朝的刑部尚书,官拜正三品堂上与他们的将军同阶,手中权力虽说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但是把他们这几颗芝麻绿豆抓去刑部吃点苦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冲和士卒们面面相觑,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道理谁都懂,可就是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哇。
“曲尚书,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一道疲惫沙哑的声音响起,淡淡回敬曲荃。
“彼此彼此,危将军这么心平气和的与下官讲话也是头一遭~”曲荃听到危岳雁醒来的一瞬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换上一张狐狸似的笑脸。
危岳雁动了动身子,牵扯到了伤口处疼的她嘴角一抽,这么狼狈的样子被曲荃看到已经很不爽,这厮居然还逮着她的兄弟们欺负,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瞥了一眼自己被压着的伤处,一抹揶揄的笑意爬上嘴角。
“曲尚书可否挪动一下贵臀?末将方下战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受不得这千钧之力。”
曲荃太阳穴青筋直跳,一边起身一边笑意更盛,“危将军此次平乱归来身子就变得如此羸弱,日后可得好好保养。下官亦会在明日早朝时请奏圣上犒赏三军,嘉奖危将军,扫荡西凉流寇的大功劳。”她将“大功劳”三个字咬的很重,似是要告知天下,区区几股西凉流寇就能打的危将军弱不禁风。虽说西凉国来的不是什么精兵铁骑,但也算是整编入伍的士卒。只是西凉国主并不十分看好这次的战果,便让士卒们以“流寇”名义进攻,以图战败后不太影响到两国关系稳定的根基。所以哪怕危岳雁这次赢得再累,也不过一个“平流寇”之名。
“曲尚书您明日不必上朝哇。”一边听了很久的许总管终于出声,他看着曲荃一脸扭曲的表情,只得提醒道:“圣上赐婚特免了您三日早朝以备婚娶,您又忘啦……”
曲荃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残酷的现实压得她刚刚好了些的心情重新沉入海底。
危岳雁觉出这话有些不对,努力想要翻过身来身边的陈冲及几个士卒立刻上前扶将,一贯好强的她并没有推却而是一脸探寻的看向曲荃,“怎么?圣上给你赐了婚?”
曲荃只觉得自己要在宿敌面前说这种事情简直是奇耻大辱,黑着一张脸不想说话。危岳雁又看向许总管,许总管却也摇摇头不说。危岳雁身边一个士卒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大家都不说话想着说些啥活络一下气氛,就兴高采烈的把他将军卖了,“这么巧,圣上也刚好给我们将军赐了婚。”
呵呵。危岳雁觉得三十军棍滋味甚好,应该让这个活泼的士卒也尝尝。
岂料这次曲荃竟然没有嘲笑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晶亮的看了过来。危岳雁也似有所感,二人四目相对突然齐齐一拍大腿异口同声,“你是不是上过什么折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明所以,唯独她二人恍然大悟怒目圆睁,一脸恨不得撕碎对方的表情,什么修养官架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看来你很明白我在说什么嘛,上个月初九那天,你下了朝没走正门反而绕小门而去,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避着我?”曲荃一脸深沉的拿出盘问犯人的气势。
危岳雁岂能示弱,久经战场的杀伐之气染上眉目,“上个月初九那天,我染上风寒自然要避开同僚以免传染他人,有什么奇怪。反倒是你,昏省时分去了一趟御书房,后来发生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那这么说当时你也去了?”曲荃冷笑一声,“不过前后脚罢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危岳雁一双狭长眸子直直逼视曲荃,“曲大人,你结党私营擅用职权真当皇上不清楚吗?自己做的错事不容别人参奏?”
曲荃傲然负手,“危大将军,你三违君命功高震主真当皇上能容你坐大?自己不懂得适可而止难道还怕别人谈论?”
“既然皇上当真依我所言给你赐了女妻,说明皇上确实有意削弱你的势力,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危岳雁身上还套着盔甲,一双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些血色,不知道是激动地还是被气的。
曲荃一张脸早就红了青青了白,只恨自己从小没机会习武不然定手撕了这丫的,“彼此彼此,皇上准了我的奏本,你心里也别太不好受,帝王心术自古如此。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大夏安泰就算死也无妨。”
“曲尚书真豪杰,身前身后青史留名。只可惜了贵府刚过门的娇妻,不知是哪家哪户的千金要受这等寡居之苦哇?”危岳雁昂首扬颔,噙着一抹坏笑讽刺道。
曲荃眯起一双狐狸眼,笑的极致温柔,“对于女子而言空闺寂寞最是难耐,危将军常年征战在外,不知尊夫人做不做的了那王宝钏之类的贞洁烈娘?”
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明一句暗一句,一个顺着话诅咒对方早死,一个干脆盼望对方妻子红杏出墙,这么精神气的相对嘲讽听的在场众人冷汗直冒。更令人震惊的是,原来这聘娶女妻来抑制对方势力的主意,是她二人同时为对方出的么……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危岳雁对着曲荃重重一抱拳,“吴郡太守教女有方,这一点就不必曲大人担忧了。”
曲荃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正要反唇相讥,却登时被浆糊糊住了口,她看向危岳雁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吴郡太守……是不是凌江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