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扶着白鸥走到门口,恭敬答道:“是白将军。”
房中默了良久后道:“那你请白将军进屋看茶罢。”
房中烛火通明,倒是照得陈琸脸色不错,白鸥方才听见声音觉得他不大好,现下瞧着倒是还行。
他正纠结着以自己的身份该如何行这个礼,倒是陈琸先解了围,“白大人不必多礼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坐罢。”
“你是来问皇帝的事儿,还是待城的事儿?”
白鸥刚刚坐下,接过陈安递上的一盏茶,闻言不由诧异。
以陈琸的老练精明,能看出自己的来意,他倒是不意外的,只是没想到这样老练精明的人也会如此快人快语。
他轻抿一口杯中清茶,笑道:“有区别吗?”
“哈哈哈——”陈琸朗声一笑,“白将军既然不遮掩,那老朽便也直言了。”
“北胤异常调兵,白将军是知道的,他日若是待城有变,陛下执意御驾亲征。”
陈琸言罢,房中一时静谧,白鸥腕子一抖,骨瓷的杯盖便撞在了杯沿上。
清脆的响声割裂了满室寂静。
他愤愤地捏紧杯盏——
李遇又想干什么!
“御驾亲征一事,陛下本是千叮万嘱,不让同白将军道明的,只是老朽思来想去,方才又与陈安商议良久,觉得现下能劝阻陛下的,恐怕只有白将军您了。”
为什么李遇要亲自去?就算朝中无人,难道陈琸手下也无人吗?不是还有陈邦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无人可用,还有统领西北三城的太守呢?依殇宁祖制,西北三城的太守从来都是由武将出身的人担任,守卫待城不是他的本分吗?
“殇宁向来重文抑武,这一点想必白将军从上次北胤使节敢摆演武台挑衅一事,便可瞧出端倪。”陈琸像是能看穿白鸥的心事,徐徐解释道:“但泱泱殇宁,还没有到一将不存的地步。”
陈琸这话什么意思?
白鸥蹙紧眉头。
他说着殇宁尚有将可遣,可李遇却要御驾亲征,那也就是说,周哲翎不放人。
“为什么?”
他问得言简意赅,陈琸却完全能明白。
“有前两次的事儿,太皇太后已经对我们的陛下不那么满意了——”陈琸长叹一声,“老朽也曾多次规劝陛下,时机未到,陛下羽翼未丰,仍需蛰伏隐忍,可是陛下……”
“到底是年轻气盛,陛下能忍下这么多年,说来也是不易的。”
“此事便是太皇太后要给陛下一个下马威,可是偏偏陛下不肯服软,一定要御驾亲征……”
前两次的事儿,不就是延年殿前那次和泰极殿上越级封官的事儿吗?
白鸥只觉呼吸一滞。
外人看来是李遇年轻气盛,可只有他心里明白,李遇多番筹谋,无非就是要护他白鸥,一个周全。
“那……”白鸥喉间哽咽,他尽量沉声,稳住气息,“陈阁老身边人才济济,也无人可替陛下出征吗?”
“说来惭愧……”陈琸摆摆手,“老朽一介文臣,主理内政,对打仗的事儿可说是一窍不通,身边唯有一个陈邦功夫尚算可以见人,只是——”
“陈邦这个孩子,性子憨直,若是上了战场,怎会是狡诈奸猾的北夷人的对手。”
“虽说帝王乃一国之本,但到底社稷为先,老朽不能用百年江山和待城数万百姓冒这个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再次重逢预警!!!还是要早点来看的那种....
一天大概努力了十几次,才拯救了上一章,所以今天来晚了,dbq..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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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们见面了。
又再入夜,广明宫的寝殿内一人焦急地踱步。
今日连小姚都没端药进来催促李遇早些歇下,他在等人,一刻也坐不住。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些凉意,仿佛是在提醒着世人,天已经入秋了。
窗棂“吱呀”一声轻响,像是被风吹开了,一声玄色劲装的高挑男子轻盈一跃,翻身进窗。
李遇听见声响回头时,已经瞧见白鸥抱着手靠在窗边。
是夜,烛火微暗,相顾无言,连风都吹得很轻。
似乎还未能吹散那一夜的旖旎缱绻。
“你……”李遇喉间微颤,“好好的,干嘛有门不走……”
白鸥捎了捎鼻尖,“怕陛下不给开门。”
李遇偏过脸去,“是我传信陈琸,要你今夜入宫的。”
“陛下这话说得——”白鸥上前两步,俯身凑到李遇耳边,“像召我侍寝似的。”
他说着勾住李遇腰间的束带,不容拒绝地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跟前,伸手搂住对方后腰——
“那我侍候陛下更衣?”
“你……”李遇一手撑着白鸥的胸口在两人之间留下些最后的距离,一手抓住白鸥那只在自己腰间使坏的手,“要、要做什么……”
他的手心里传来白鸥的心跳和温度,拼命的垂下头,想要藏起自己发烫的脸,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做什么?”
“这话不是该我问陛下吗?”白鸥松开李遇,“要不是我让陈琸告诉你,我有意替你出征,你会见我吗?”
“你……”李遇抬头盯着白鸥,“骗我?”
“就允许你一次次瞒着我,联合大伙一出出地给我唱大戏——”白鸥也低头,对着李遇的目光,“就不许我试探试探你吗?”
李遇松了一口气,卸下紧绷的神经,缓缓垂下眼睑躲开白鸥的眼神,转身时轻声道:“我没有……”
“你有前科的,信用度很低。”白鸥一把拽住李遇的腕子让人回身看着自己,“别再拿你那套说辞敷衍我。”
“我是同陈琸说过,不要告诉你。”李遇轻叹一声,“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御驾亲征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回去问陈琸、陈安不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自己去?”白鸥俯身低下头,不准李遇躲避自己的眼睛,“只怕陈琸也不知道罢?”
北胤的确对殇宁臣服已久,朝中众人纸醉金迷,麻痹大意,也是有的;仅仅因为一场异常的调兵就要他们挺高警惕,谨慎应敌,的确没那么容易。
但以周氏为首的世家士族仗着祖宗庇荫,在殇宁的土地上享尽富贵荣华,他们比谁都更不希望殇宁生变。
今日他们虽不以为意,但只要北胤的动作仍在继续,他们迟早会瞧出端倪。
就同陈琸所说,周哲翎现在压着不出声,是因为不满意李遇之前的表现,想要借此给皇帝一个下马威,想要李遇服软。
但李遇为什么不肯?
陈琸说皇帝年轻气盛,但白鸥心中深知,之前两次李遇与周哲翎正面冲突,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眼前这一次,李遇不肯低头也绝不是意气用事这么简单。
他了解李遇,绝不是这样的人。
退一万步说,李遇真的忍够了不肯低头,只需要再等等,等朝中众人皆发现异常,周哲翎也不会还坐得住。
皇帝与周氏党羽,无论在朝中如何谋算博弈,在北胤人面前,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要暂时地统一战线。
周哲翎可以用此事暂时威胁李遇,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凭白鸥对李遇的了解,小皇帝的智谋心术,不可能看不到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一切。
所以李遇这么急着一定要御驾亲征,到底是为什么?
“你想要什么?”白鸥抬手扣住李遇的后脑,和对方额头相抵,他看着李遇的眼睛,“是兵权吗?”
然后他看见李遇四处躲闪的眼神突然聚焦,瞪大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虽然李遇没有说话,但白鸥已经得到了答案。
李遇看着白鸥,突然弯了个笑。
他想起白鸥以前经常糊弄自己的那句话——
鸥鸟飞在天上,什么都能看见。
他还是又被他的白鸥哥哥看穿了。
这件事他已经谋划很久了,在江南旱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那是白鸥第一次抱着图纸和他在凉亭里夜话的那晚,白鸥同他说过——
“只要荷包满,就能养得起兵;只要兵权在握——”
他此前隐忍蛰伏十年,即使早在几年前就参与政事,也一直被周哲翎束缚手脚,直到就算晚上睡个觉,都要睡在周哲翎的眼皮子底下。
归根结底,无论是被周哲翎掣肘,还是忌惮于周氏身后的世家门阀,无非是因为手上无将可遣,无兵可调。
他父皇是留下了一面令牌做他最后的护身符,可是那令牌保白鸥平安顺遂有余,甚至还能让他仗势胡闹一番;可若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令牌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氏皇族威严不再,到时大厦将倾,关乎道每一个人的利益生死,到底天下有几人愿意集结在那边令牌之下听从差遣,到底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