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
白鸥不由分说地把李遇揪到铜盆前,双手浸进水里,他抓着李遇的小手一遍遍地洗,直到手背白皙的皮肤被搓得泛红。
“白鸥哥哥……”李遇小小声道:“疼……”
白鸥这才回过神来,停下手中机械的动作,一把将人搂紧怀里。
“你……”他揉着李遇柔软的发顶,“不准有事儿……”
“到底怎么了?”李遇乖巧地靠在白鸥怀中,轻声道:“你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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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延年殿前,灯火通明。
“废……”
“废物——”
周哲翎剧烈地咳喘,周慕云在一旁帮忙拍着她的后背。
“一群、一群下贱的奴隶……都能赢……”
“他项弘……有、有什么脸活着!”
周哲翎几乎声嘶力竭。
“姑母还是要紧着身子才是,总是留得青山在。”周慕云叹了口气,“上次待城大捷,和这次待城新败……本就不是同一拨人……”
“那人呢!”周哲翎失控地拍着床沿,“不是说、说那个陈家的贱种只带了几千人回江宁?”
“其他人呢!”
“让什么人上战场,本就是临战主帅说了算的,项少将大抵是有自己的打算,姑母别急。”周慕云还是耐心地解释着,“待城只是失守一个外城而已,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能有什么打算?”周哲翎咬牙道:“他们——”
“都不过是这朝廷的蛀米大虫!”
周慕云手上动作未停,只安静地垂首,“姑母息怒。”
“皇帝那边——”周哲翎又在轻咳两声,“可有什么异动?”
“陛下身边的眼线已经被裁撤干净了。”周慕云恭谨道:“朝堂之上陛下应对有据,下朝后的事儿便不得而知了。”
“应对有据?呵——”周哲翎冷哼一声,“只怕是‘早有预谋’罢?”
不需要什么大胜,项兴言、项弘父子只需要守住待城,周哲翎便有办法将白鸥按死在这江宁城,可偏偏待城外城失守了。
此前李遇如何挖空心思,急不可耐地要送自己的“男宠”上战场去把稳兵权,周哲翎自问都看在眼里。
可今日泰极殿上,待城战败的军报一到,失了周哲翎这根主心骨的群臣跪倒一片,哭着喊着求神武大将军收复失地,重整河山。
倒是李遇端起了架子,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可不就是早就谋划好了?
“一定是……一定是的……”周哲翎愈想愈是不对劲,“这只小狐狸,比他爹和祖父加起来都精!”“姑母的意思是……”周慕云迟疑道:“是陛下着神武大将军藏起了待城驻军此前获胜的队伍,制造待城大败,然后再……”
待城一旦沦陷,北胤和江宁之间再无天堑可守,周哲翎现在已经没有了和李遇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也是朝中群臣为何大乱的原因。
李遇先以大败拔除项氏一门在西北三城几十年的根基;再以此事要挟朝堂之上那群吓破了胆的废物,让白鸥可以再次挂帅待城。
届时大胜之后,便可独揽西北三城的军政大权,为他弱冠之后亲政夺权打下基础。
“不然呢?”周哲翎横眉盯着周慕云:“还有别的解释吗?”
“没用的废物!”她冷声道:“没有一个能教哀家省心的。”
“是慕云没用。”周慕云喂周哲翎服下碗中最后一口汤药后,恭敬地跪在床前,“不能替姑母分忧。”
“哼——”周哲翎冷笑一声,在身旁老嬷嬷的搀扶下躺好。
“是挺没用的,你甚至还不如先皇后那个废物。”她盯着头顶的床帏,“若是你现在能为小皇帝诞下皇嗣,哀家何至于被这只小狐狸掣肘至此?”
“姑母——”周慕云抬头,向来平静无澜的眼底透出一丝震惊的情绪,“陛下慕男色……您还要、要慕云……”
若说宫墙之内皇帝的断袖只是传言,那对亲耳听过李遇说出“心上人”三个字的周家姑侄来说,这根本就不是秘密。
李遇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周哲翎心知肚明,却仍然要周慕云嫁给他。
“慕男色有什么不好的!”周哲翎不削地打断了周慕云,“至少你不用跟一整个后宫的女人去挣、去抢。”
“他宠幸一个卑贱女人生下的男子,那男人能做什么?能给他生孩子吗?能替李氏江山绵延后嗣吗?”
“有朝一日,哀家咽了气——”她长叹一声,“你若是再遇上先皇后当日的情况,再有爬床的贱婢先你一步大了肚子,谁去替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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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侄俩不太愉快的对话结束,广明宫寝殿内的烛火也暗了下去。
殿上两人将不太对等的情报做了交换,之后便都噤了声。
谁也没有问对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同时默契地选择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洗漱后安寝。
李遇枕着白鸥的胸口,今夜出奇的安静;白鸥也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还不睡?”李遇伸手握住白鸥的手,十指相扣。
“我在想——”白鸥轻声道:“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有的。”李遇的声音也很轻。
“今天战报传回,周哲翎不在,那群废物点心吓坏了罢?”白鸥戏谑道:“是不是哭着喊我求我去待城呢?”
“是。”李遇肯定道。
“但你也没答应。”
“是。”
白鸥了然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若是答应得太痛快——”李遇手指拨弄着白鸥胸前的小辫,“怎么能让他们误以为这一切是我布下的局?”
“你说什么?”白鸥紧张地撑起上身。
“我很快会封你一品柱国大将军,开拔待城的。”李遇温柔地拍了拍白鸥的胸口,“但是这之前,我得保证你这一趟去得安安全全,不能再跟上次一样了。”
白鸥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李遇的意思。
他们之前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李遇从来不干预他每一场仗要怎么打,他也不会对李遇的政事指手画脚——
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和默契。
“怎么——”他重新躺回榻间,伸手揽过他的小美人儿,“这次不哭着喊着要跟我去了?”
“不是说把后背交给我吗?”李遇笑着吻了吻白鸥的唇角,“遇儿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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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柱国大将军临危受命,再次挂帅待城,是整个殇宁最后的希望;皇帝御辇亲自出城十里相送,盛况空前。
城外十里,刚好是那处衰败的凉亭。
宫里皇帝和将军的断袖传闻几乎被坐实,禁卫随扈都只是远远的站着。
那凉亭破败不堪,积着不知几尺厚的灰尘,白鸥和李遇都没进去,只是远远地站在凉亭道边。
李遇摘下一枝道边柳树早已枯萎的柳枝,轻声道:“灞桥别君重折柳。”
白鸥接过李遇手中的柳枝,屈膝蹲地,插进了泥土里;接着他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李遇。
他英挺的眉眼里有将军该有的利落和自信,嘴角不羁的笑意里尽是只有李遇才能看懂的,属于他的白鸥哥哥所特有的温柔,和安全感。
“西出阳关无故人。”白鸥笑着道。
看着李遇眼里的晶莹,他起身一把拽过李遇,将两人的身形藏在凉亭的石柱后。
李遇被人按在柱子上,吻得不讲道理。
感受到怀里的颤抖,白鸥才将人松开,他恶劣地舔了舔唇角,坏笑道:“我开玩笑的。”
他低头看着眼地上被自己插入土里的半截枯枝,“明年这截枯枝发芽前,我一定回来找你。”
“好。”李遇重重地点头。
他几乎将下唇咬破,强忍着,最终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拦住白鸥的去路。
“别来望断春,至此宫灯万盏,只待一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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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鸥去后,李遇一直望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驿道的尽头,不曾发现有人靠近。
小姚轻步走近凉亭,小声道:“陛下,回吗?”
李遇摇摇头,一直望着天边被马蹄的溅起的尘土都落了下来,才道:“他留给我的人,都带出城了吗?”
小姚点头,“昨夜就备下了。”
“在哪儿呢?”李遇回身道:“我们去转转。”
“可陛下——”小姚眼神紧张地扫过身后的御辇依仗,“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呵——”李遇轻笑,“就怕他们看不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万更继续!小遇儿要出手了!
待城迷案疑点重重,还有人愿意猜猜吗?还有小遇儿要怎么对付周哲翎?
哎~枉我之前还充值了一笔,这红包到现在都发布出去鸭~!
灞桥是古人送别的意象,在今天的陕西省境内,并不是文里出现的地名噢~不要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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