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急忙捂住她的嘴,掌心碰上了柔软温热的唇瓣,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不能被别人听见这个事情。”凌玥从她怀里离开,在树下的圆形石桌旁坐下来,双手捧着下巴,有些烦恼。
言婍站在她身边不说话,关于那天的回忆瞬间鲜活起来,她保持着坐在石凳上的姿势,支着下巴的手臂发麻。
片刻之后她僵硬地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问言婍:“太傅来玉泉寺有什么要紧事吗?”
言婍闪烁其辞,道:“未曾有什么要紧事,青州寄来家书说是母亲近来身体欠佳,微臣今日得空,过来替母亲祈福。”
这套说辞虚虚实实半真半假,说出来之后言婍自己都有些臊得慌。那天亲完之后她其实并不后悔,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要亲,如果凌玥迟早要成为别人的,她不介意先卑鄙一回,做第一个得到她的人。
她可耻地利用了凌玥的纯真和善良,甚至很阴暗地想过要变本加厉,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
所以她厚着脸皮找过来了。看到了凌玥的反应。
虽然不见得多亲热,但是一切都比她想象得好上太多——没有炸毛,没有避如蛇蝎,也没有厌恶。
凌玥看到言婍说话时眸中似有某种深沉的情感,她自然而然地将那种情感看作言婍对自己母亲的担忧和关爱,便劝慰道:“老夫人一定会很快康复的,太傅为国为民,心系百姓,上天一定会眷顾的。”
温言软语响在言婍耳畔,言婍心里头暖融融的,同时又带着一点惭愧。因为说起来她也没那么“为国为民心系百姓”,说起来不过也就是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责罢了。她也知道自己没那么伟大,心系百姓算不上,最多也就是心系陛下而已。
言婍有心思,凌玥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掌控了主动权,走过去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言婍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柔弱无骨的小手热乎乎的,彰显着旺盛的活力和火一般热烈的青春。
凌玥望着她脸上带着点忧伤的神情,便没有拒绝,任由握着自己的手,弯了弯嘴角。
她是很明艳的长相,五官渐渐脱去稚气,愈发显出属于少年人的鲜嫩和精致,乌黑的眼珠子像雨后初晴的黑葡萄,又水又亮,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唇红齿白,正是一个风华无双的好相貌。
言婍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有你安慰,我好多了。”
凌玥体内某种名为“被言婍夸奖就会得意洋洋”的神经迅速活跃起来,笑得娇憨又愉悦。
第29章 赈灾
当天下午, 凌玥和长公主等人一同回宫。
路过城门口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有气无力地沿路坐在地上。
这副场景在出城时是没有的。
凌玥想到言婍跟她说的关于京城附近暴雨成灾的事情, 多处田地和房屋都被冲毁, 很多人流离失所,往京城涌过来, 盼望得到一点生存的空间。
随着涌进来的流民越来越多,邕京也无法全部包容, 只能将这些人挡在城门外, 官府每日派发些食物用以果腹。
第二天是大朝。
关于赈灾的事情不出意料地成为议论的重点。
凌玥记着回宫时在路上看到的景象,对于如何帮助他们脱离苦难很是上心。
有人说派送物资银两,有人说加派官兵帮忙重建, 另外还要专门治外伤的大夫,很多房屋被冲毁,砸伤了不少人……
凌玥朝她的四叔还有太傅各看了一眼, 没发现两人有反对的意思,便叫人拟了旨, 盖了印。
四叔又说:“如今受灾各地民心不稳, 微臣想亲自前去赈灾,不知道陛下及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这个提议自然是很好的。灾区去了重臣,还是皇族, 是很振奋人心的事情, 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找到了靠山,迷茫落魄时有了主心骨。
言婍表达了支持以后,其他诸位大臣都表示附和。
四叔微一颔首,看向高阶之上的凌玥, 道:“如今经受苦难的,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尊微臣一声四叔,但对于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而言,您不是孩子,您是一国之君,是子民的守护神。”
凌玥感到一阵沉重,如同肩上多了根重担。
次日,赈灾队伍从城门口出发,凌玥赫然在列。她想去看看那些受难的人,不为别的,只想更好地认识一下这个世界,安稳富足的生活使她的灵魂干枯。
马车的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仍有些稚嫩的脸,沿路百姓隐约怀疑,那是他们常年幽居深宫的皇帝。
摄政王凌煦在马车旁轻声提醒:“把车帘放下来,不要让太多的人看到你的脸。”
凌玥依言放下车帘,隔着帘子不解道:“为什么?”
“邕京近来混入贼人四处作乱,陛下随队出行之事未广而告之,但也要多加防备。”
“和围猎那次的还是一伙人吗?”
凌煦的声音变得低沉,“目前还不清楚,这些人背后各自有着来自不同地方的资金支持,数次细查下去线索都会莫名断掉。”
凌玥道:“原来是这般暗潮涌动,我平日里只顾着享乐,成了最糊涂的人。”
凌煦轻轻笑了一声:“你有这份心,随着此次赈灾队伍一同出行,已经很让你的姑母还有我感到欣慰了,这不能怪你,从前你不懂这些,贸然让你面对问题,也并不明智。”
凌玥道:“四叔这两年辛苦了。”
凌煦叹了一声,“慢慢学吧,等陛下的手段足够应付这些的时候,我也是时候卸任了,摄政王总不能一直这样当下去,没有多少摄政王落得好下场的。”
隔着帘子,凌玥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这段经由无奈的语气说出口的话语,着实让凌玥心中颤了一颤。
她又拉开了车帘,冲着马背上的男人笃定地说道:“四叔,你会一直是我的好四叔。”
凌煦眸光闪烁了一下,扯了扯缰绳,朝队伍前方赶去。
接下来一路平静,运送的物资被重重保护起来,到达禹州的时候已是夜里。
禹州便是此次受暴雨侵害最为严重的地方,城中除了几处危房倒塌之外并未受多大损失,只是从城门到住处随处可见流落在外的平民,比京城的场面夸张许多。
州府官员唯恐被降罪,路过流民之时主动向摄政王解释:“安置的地方都住满了,实在腾不出空处,现在还有周边的乡民不停往城里涌。”
官员并不知皇帝也在队伍当中,所以只一味恭迎摄政王,寻求他的谅解。
凌玥穿着男子的衣裳,从马车上下来,乍一看,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摄政王瞧了她一眼,道:“先进屋休息吧。”又对那名州官说:“给她收拾一间最好的房间。”
州官见状,仿佛逃过一劫,连忙退下去。
因为很多房屋都用来收留难民,所以并没有多余的地方让此次赈灾的队伍安扎,都挤在这个不大的宅院里,显得有些拥挤。
凌玥和四叔一起往院子里走,听另一名官员详细说明当地受灾情况。
“前天雨水停了,地势低的地方房子和庄稼都还淹在水里,大半人手都派去开沟防洪了,等这些弄好了,还要帮忙重建房屋,城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没有办法一直养着他们。另外播种的时辰错过了,今年一整年的收成也指望不上了。”
“带过来的物资足够支撑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加上从京城带来的人手,可以搭建出一片临时安置所吗?”
那官员愁眉紧锁,仔细地想了想,犹豫地点了下头。
凌玥听过不少关于朝中拨款下发时被层层克扣的故事,可以说这是个避免不了的问题,至于禹州的官员是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摄政王亲自带着钱财物资过来了,跳过中间环节,大概不少人失去了从中捞油水的机会。
凌玥开口打破这短暂的沉默:“如果我记得没错,朝中已经前前后后拨了三次赈灾银两,另外还有粮食和衣物,先不说粮食和衣物去了哪里,既然半个月就能搭建出临时安置所,为何刚才还说住处不够?”
那名官员忐忑地看了一眼凌玥,因为不清楚这气质尊贵的小公子什么来历,更是提心吊胆起来,支支吾吾地道:“方才说了,大半、大半人手都派去开沟引洪了。”
凌玥没再继续理论。
说实话,禹州一带多山,这场暴雨带来的灾害主要不是洪水,而是由暴雨引起的山体滑坡以及泥石流,另外伴有建造质量不好的危房倒塌带来的人员伤亡、庄稼被毁。
这名禹州的官员有点儿像是被上级推出来应付责难的,一直在很努力地避重就轻,模糊重点。
……
次日禹州高层官员大换血,这件事做得不声不响然而雷厉风行,是摄政王一贯的风格。
凌玥围观完,又默默跟着队伍一同去往受灾现场。
郊区的山路多处被堵,新整理出一条可供通行的小道。
去到一处被塌陷的山石毁去一大半的村落,很远就听到孩子和女人的哭喊声,这里的伤亡损失严重,因为加派了人手,清理现场的效率才算有所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