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霍止不甚在意地合上手中的页张，悠悠乎出一口气。
“按着原本的剧情，应该是在原身的孩子死后，莫深寻到了盘蛇岭，却被重凛打成了重伤，随后带到了原身的面前，让原身给了他致命一击。”他梳理着，“既然是有了变数，也许就像蝴蝶效应一样，莫深应该是提前寻到了盘蛇岭。”
“那这是好事！”
“看着莫深被重凛重伤，是好事吗？”
“我，我是说，他过来找你是好事。”
霍止摇了摇头，“不见得。”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别说救莫深了，连自保都困难。现在的他完全被庇护在重凛的羽翼下，重凛想让他生，他便生，重凛想让他死，他也只有死。如果莫深真的在这个时候寻过来，他又要再想一个两全之计了。
“看的怎么样了？”
这道声音让霍止收了收神，看向了不远处的银渃。
他笑着点点头，“颇有收获，多谢了。”
银渃：“没几月你就要生了，想好用什么法子了吗？”
霍止垂下头，两颊微红，“嗯，用引产。”
“引产对身体的损伤会少一些，虽然得到的胎儿依然没有成型，但只要耐心等待，依然能在外界中安稳成长。”银渃想到了什么，“我还真有些好奇，你和重凛的孩子会是龙还是蛇？”
“我也很好奇。”
霍止禁不住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和往常一样平坦安静，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跳动着的鲜明的心脏。
“止止……”
每次叫到这个名字，霍止的心中都会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就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亲呢地对他唤着这两个字，他看不清那人的人，却记住了这两个字。
“孩子的名字叫做重止是吗？”
过了片刻，重凛才抬起了眼皮，“容白告诉你的？”
银渃望着他，“你也开始叫他容白了。”
“这本来就是他的名字。”
“重凛，我觉得这样很恶心，”银渃嗤笑了一声，“他可能一辈子都记不得自己从前的名字是霍止，又或者哪天想起来了，然后绝望的发现自己竟然怀上了仇人的骨肉……”
一口鲜血从他的嘴中喷出，银渃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半跪在了地上。
“大人……”
重凛冷冷地收回了手，“你还记得叫我大人。”
“……”
“滚。”
银渃没有动。
重凛闭上眼，轻笑道，“如果哪天，他真的想起了一切……”
“也有数不尽的法子，可以让他再重新忘掉一切。”
银渃合上了疲惫地双眼，一片白雾浮起，原地再也没有了银渃的人影，只能看见一条花色白纹的长蛇在雾中缓缓向外蜿蜒爬行，不见了踪影。
盘蛇岭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竹林，静谧的宛如一片死寂，感受不到任何生灵涂炭。但莫深知道，这只是蛇族设下的障眼法，不出片刻功夫，莫深收回了施展法力的双手，而盘蛇岭的三层屏障已经让他打开了两层。
只要打开了第三层，蛇族就会发现他的闯入。
莫深没有在因此犹豫，他要救霍止——这个绝对不会改变的事实。可是他在害怕，不是怕等会要面对的未知险阻，而是怕该如何面对霍止。
他不敢想象，将霍止虏到这里的重凛会用什样残酷的手段折磨他，他不相信能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会让霍止安然无恙的生活在盘蛇岭，他怕看见和从前不一样的霍止，他怕自己是不是已经来的太晚……
就好比在那时，他竭尽全力的想要救回霍止的双亲，却造化弄人的晚了一步，让霍止也掉入了重凛的万丈深渊。
莫深沉痛地闭上了双眼，片刻平息后，他坚决而果断地朝最后一道屏障发起了攻击。
重凛猛的睁开了眼，金色的竖瞳闪着冷冽的光芒，他在心中默念，衣袖拂过空中，一片镜面般的幻影浮现在空中，正对着盘蛇岭外的那片竹林，一片死寂，空无一人。
但是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盘蛇岭遭到了外族的入侵。
“呵……龙的味道。”重凛舔了舔唇瓣，眼中浮过一道暗光，“真是难闻。”
不用脑子，他也知道那是霍止从前的姘头来救他了，如果那只不知好歹的青龙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断他的计划，让他功亏一篑，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厢房中，正准备歇息的霍止猛的跌倒在了床边，脸色煞白。他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眼前一片空白，继而眩晕的恶心感阵阵袭来，霍止颤栗着身体，他迷蒙着想，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了吗？可是，那阵难受却是清清楚楚的从他的心口传来，蔓延止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记忆的碎片在他的眼前一篇篇划过，霍止捂着脑袋跌坐在了床上，那种窒息的痛感终于在一点点地平复，直至虚无。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霍止的心脏跳的飞快，他确信自己刚刚看见了什么，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
第87章 身为白龙的我失忆了（10）
飒飒的风声在耳边划过，莫深在空中前行着，快的只能看见一道青色的幻影，被蛇的气息整个包围的感觉谈不上好，莫深皱起了眉，加快了速度。
随着进入盘蛇岭的内里，他已经能感受到空气中一丝不属于蛇类的气息，是他最熟悉的同类，也就是霍止。
直到一所幽静的庭院逐渐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莫深的神色一凌，停下了脚步。
里面有霍止的气息，也有……重凛的。
莫深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步入了这座没有生息的庭院中，他时刻戒备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霍止很有可能也在这里。
“何人？”
轻轻一声，宛如一道雷光击入了莫深的心里，这道声音是他听过千遍万编绝对不会认错的，而里面的人……
“霍止！”他冲了进去，偌大的庭院中，霍止一声白衣坐在那里，一如他记忆里的那样美好安静。
“你……你没事？”
霍止的眼底划过一丝惊愕，随即被平淡所掩，“阿深，你怎么来了？”
莫深抑制不住砰砰直跳的心，他大步走向了霍止，颤抖地蹲下了身，“我来接你回家。”
“我……”
“重凛还在这里，待我们回去后再好好叙旧，此地危险，我先带你离开要紧。”
莫深抓住霍止的胳膊，转身就想要带他离开，可是霍止没有动，他的拳头微微握紧，像是在抗拒着莫深的举动。
绕是莫深再不明白，也该感受到这股不寻常的气氛。
他深深地凝视着霍止，却只能看见他洁白无瑕的侧颜，他竟然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为什么？
“霍止，”莫深伸手想要触碰霍止的发丝，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他的手突兀地停在了半空，许久才落寞地收回了身旁，缓缓握成拳。
“霍止，你……不愿与我回去吗？”他的声音沙哑，“你是在怪我吗？”
霍止依然没有看向他，“我怪你做什么？这是我与重凛之间的恩怨，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也不用再多了。”
莫深用力地握住霍止的手，“什么叫不用再多了？你是我的伴侣，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去。”
“不用了。”
“什么叫做不用了？你是要与杀了你父母的仇人继续日夜相处吗？！”
霍止抽出了自己的手，“不用了就是不用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莫深盯着他的瞳孔微微缩紧，他荒谬地笑了笑，可是这明明一点也不好笑，霍止眼中的认真，一点也不好笑。
“你身上……怎么会有重凛的味道？”莫深一字一句地问，“怎么会强烈的都快盖住你的气息了？”
“这段时间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霍止没有说话。
莫深的心在一点点地下沉，就连手脚也在缓缓冰凉，“他对你，做了什么？”
“……”
“那我换一种问法，你们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莫深的声音是强忍着的颤抖，他看不明白霍止的态度，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会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为什么……
霍止等待的仿佛就是这个，他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道，“对，我爱上重凛了。”
沉闷的一击，落在了莫深的胸口上。
“他是你的仇人……”
“我知道，可是这种感情不是我能控制的，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让我的恨一点点消散，我知道自己爱上他了，他对我也是极好，”霍止说，“我们已经结契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回瑬云居，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莫深的双眼通红，“和仇人结契？这是你的选择吗！？”
“我与你在一起将近千年，陪你修炼至今，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又浓于水，我们在一起的这千年，都比不上你与重凛的这短短几个月吗？”
霍止说，“比不上。”
这短短三个字成了压垮莫深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拳头青筋暴起，这是他头一次产生了想要伤害眼前这个人的想法，可悲的是，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