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走，至此之后，我也再不会来寻你。”
霍止呡了一口茶，似是连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莫深的眼角通红，他重重地甩袖转身，在转过身的那一刻，一滴泪缓缓顺他的脸庞落下，没有任何人看见。
在走向门口的短短几步，脑海中的回忆仿佛挡也挡不住地侵蚀着他的脑海，全是他与霍止，从小时的相遇相知到千年的知心陪伴，他的所有记忆全是关于这个人，可笑的是，他竟然比不上那个杀了对方父母的仇人。
“莫深，你看这莲花是不是像极了你身上的那朵？”
“莫深，你想要的那味药石，我替你寻到了。”
“你喜欢就好。”
“莫深，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莫深……
……
莫深的脚步停在了那里，他缓缓转过身，凝视着霍止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阿深？”
莫深折回了往外踏的脚，“我问你，我们第一次看雪是在何处，是在何时？”
霍止撇开了双眼，“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不是在瑬云居吗？”
“不，瑬云居四季如春，从不落雪，你不是霍止，你到底是谁？！”莫深猛的掐住‘霍止’的脖颈，“你是重凛？你把霍止藏在了哪里！”
刹那间，‘霍止’的脸竟然开始一点点的扭曲，莫深抽出了法器，手中的人却化作了一片白雾不见了踪影，他的眼神如剑，猛的转过身挡住了重凛的攻击。
“呵，有点东西。”
眼前的男人一身玄衣，金色的双眸被血色蚀染，透着隐隐的疯狂，不是重凛还是谁？
莫深咬着牙，“你玩我，有意思吗？”
“有意思，怎么没意思？看着你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简直太有意思了，”重凛笑的肆意，“我本来是留给了你杀我的机会，只是你没有好好珍惜，现在，晚了。”
“我会杀了你，这件事永远不会晚！”
“倒是嚣张的很，和霍止倒是一点都不像，”重凛的眼中闪着血光，“狠话说了，也拿出些实力来。”
兵戎相见，刀光剑影，空中的两人交缠，分开，继而继续施展着功法，招招攻向致命之处，没有丝毫留情，眼中对对方的杀意冷冽坚决，他们都默认了一点，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顺着声响从厢房中走出来的霍止几乎在一瞬就看见了空中相杀的两人，他的思绪空白了一瞬，随即想也不想地跑向了那里，容不得他多加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的行动。
“重凛！！”
重凛的动作猛的随之一滞，莫深下意识地放出了下一招攻击，却不偏不倚地错过了重凛，落向了不远处的一人。
那是……莫深的视线凝固在了那里，心跳在瞬间停止，“霍止！躲开！！”
第88章 身为白龙的我失忆了（11）
霍止没有躲开那道攻击，因为他完全躲不开，甚至来不及反应，他的身体就已经像落叶般倒下， 双膝沉沉的跪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灰。
“霍止！！”
“容白……”
两道声音前后起伏，此刻，已经没有人会去在意这场决斗的胜负，莫深用尽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霍止身边，然后慌忙无措的扶住他的身体，将自己的灵力一点点的传输进霍止的体内。
“霍止，霍止，对不起，对不……”
霍止靠在他的臂弯里，殷红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嘴角流下，染红他的白衣。
无法思考，无法呼吸，霍止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实实在在的疼，从他的小腹蔓延至全身的筋脉，就连温暖的灵力也无法将那痛苦分解分毫。
“疼……”霍止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眼前男人的轮廓，他的眼角变得湿润，痛苦地低喃，“重凛，我好疼……”
灵力的散去让莫深感受到了喉咙涌上的血腥气，他沉默无言，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要收回的预兆。
重凛的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而沉郁，他停在了莫深的身后，“没用的，灵力治不了他的伤。”
莫深沙哑着声音，对着空气低吼，“为什么治疗不了？为什么……我会感受不到他的内力？！”
重凛双眸泛着金属般冷漠的光泽，“他没有内力，也没有修为，所以，就算你把全部的灵力都耗散也救不了他。”
“没有内力？没有修为？”莫深的双眼刺痛般地微颤着，一点点的停下了手中的传输，“你对霍止，究竟做了些什么？”
重凛呡了呡没有弧度的唇，然后走过去，弯腰将已经昏迷过去的霍止抱在了怀里，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你要带他去何处！”
“能救他的地方。”
“重凛！”莫深墨色的瞳中的浓地化不开的悲伤与愤怒，每一字每一句，都颤抖着从他的喉中溢出，“如果霍止死了，我就算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好过。”
重凛的背影缓缓一滞，随后，继续着前进的步伐。
八角楼的大门被强力粗暴的摧毁，银渃放下炼丹炉匆忙的跑向外面，在看见一脸冷漠的重凛抱着昏迷不醒的霍止时，怔在了那里。
“这……”发生了什么？
重凛往前沉沉地踏了一步，“救他。”
“他怎么了？”
“受了内伤，昏过去了。”
银渃上前把住霍止的脉，脸上的平稳在破碎，“你……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怀孕了，根本受不起一点小伤！”
“他伤得怎么样？”
“把他带进来，”银渃转身往回走，声调微冷，“伤得怎么样，要看你是想保孩子还是保他了。”
*
眼前逐渐有了光，霍止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他醒了。”
重凛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霍止的手指动了动，下一秒，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脉。
“平稳了，”银渃松了口气，“我再去打点水。”
“咳……”
霍止想要坐起来，却浑身都始不上力气，直到他的手被重凛紧紧的握住，拉着他缓缓坐起了身。
“重，重凛……”
重凛说，“嗯，我在。”
霍止的嗓音因为虚弱而低哑，“刚刚发生了什么？”
“莫深入侵盘蛇岭，我与他斗争，没想到会误伤了你，”重凛的眼神暗了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霍止沉默了下来，许久，重凛才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响起，“你骗我。”
重凛的呼吸一滞，“我骗了你什么？刚刚那一幕是你亲眼看见的。”
霍止猛的别过头，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重凛这才发现，霍止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阿白。”
“别叫我这个名字，”霍止竭力抑制着泪水，抽出了自己的手，“你敢说，你什么事都和我说了实话？”
“……”重凛失笑，“你在说些什么？”
“我真的叫做容白吗？”
“这是你的名字。”
“霍止，”霍止咬着唇，“我听见有人在这样叫我，是莫深，我还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重凛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缓缓握紧。
“所以，你承认了吗？”霍止的眼中闪着泪，“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的承认重要吗？”重凛冷笑了一声，“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就罢了。”
“你不愿解释吗？”
“解释？解释我是如何骗你的吗？”重凛站起身，霍止的视线随着他而仰起，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与重凛之间的距离竟然是那么的遥远。
“重凛，我……”
“记起来也好，我也不用再煞费苦心的编造谎言来隐瞒你，这样，你满意了吗？”
霍止的喉咙一哽，他抬手想要抓住重凛的胳膊，可是就连一片衣角也从他的手心中划出，他看着重凛的背影费力地从床上爬起，可是两条软绵绵的腿却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霍止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好疼，我怎么了？肚子……”
重凛的脚尖微微向霍止的方向一划，随后又缓缓地对准了门外，声音冷漠的仿佛严冬冰雪，七尺之寒，“忘了告诉你，你的孩子已经拿掉了。”
那一刻，霍止像是静止了一般的。
“……什么？”
“胎儿替你挡住了那一击，他死了，才能让你坐在这里好好说话，。”
“重凛，重凛，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可是大门被关上了，霍止踉跄着跑过去，却怎么也推不开紧闭的大门，他喊叫着，直到声音越来越微弱，霍止一点点的滑坐在了地上，他颤抖着摸上自己的小腹，眼中的神采在一点点的消失，宛若绝望过后的死寂。
他的孩子……他真的感受不到他的孩子了。
重凛骗了他，他被这个日日夜夜同床共枕的男人从头骗到了尾，就连最后一丝的尊严也被踩在地上狠狠侮辱。
“重凛……”
霍止的视线在一点点的模糊，他的肚子很疼，心胸口却更疼，一阵阵仿佛将他整个人都撕裂的疼。他骗了重凛，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想起了，只是听见了莫深的那一句‘霍止’——如果，如果重凛愿意再多说一句话，哪怕仅仅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