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唯有拼命磕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收拾完这烂摊子,顾阙握紧了夏谨亭的手,轻抚着他的手背。
“都会好的。”顾阙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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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柳至方受伤以来, 段正楠一直在医院陪床,日夜守候,寸步不离。
不过数日, 衣着光鲜的精神小伙肉眼可见变得胡子拉茬, 憔悴了许多。
这一日,夏谨亭与顾阙前来探视,见段正楠怔怔地看着病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夏谨亭将慰问果品放下, 叹气道:“再这么下去,柳至方还没醒,你先熬不住了。”
段正楠抬头看了夏谨亭一眼,又一声不吭地垂下脑袋。
顾阙皱皱眉, 使劲儿将段正楠拽起来:“回去休息。”
段正楠不愿动弹,顾阙就架着他走。
接连几日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合眼的段正楠不是顾阙的对手, 不一会儿就被拉到门边, 却扒拉着门框不撒手。
夏谨亭将镜子拿到段正楠面前:“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若是柳至方醒来看到你这副尊容,一定很嫌弃……”
这话总算让段正楠有一丝动容, 他对着镜子摸了摸脸, 摸到下颌一片扎手的胡子。
确实难看。
段正楠那样臭屁的人, 从没试过那么多天不捯饬自己,眼下骤然意识到多日未梳洗,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他总算听从建议,回段公馆休息,顺带拿些换洗的衣物。
多日未归,段公馆内静悄悄的,运转还算有序。除了门房不认得他, 险些把他当闲杂人等赶出去以外,一切都很顺利。
待沐浴更衣后,段正楠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仔细刮了胡须,又饱睡了三四个时辰,才起身收拾行李。
谁料刚走至门边,忽然听见段夫人的声音。
“你是说,少爷这些天都在照看那个姓柳的贱人?”
逐字逐句,段正楠听得很清楚。段夫人话语中“姓柳的贱人”分明指的是柳至方。
一瞬间,段正楠如坠冰窟,他自问没对母亲提过柳至方,何以段母会知道?
知道也就算了,还用了这么个侮辱性的称呼。
段正楠忽然想到夏谨亭的那句——在这段感情里,不止你一个受害者,想知道原因,就去问你的母亲。
联系段母方才说的话,段正楠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事情的真相。
段夫人做过什么,她是否曾经插手这段感情?
段正楠思绪纷乱,但他一刻也不愿再等,直接推门而入。
房里的段夫人和仆人都被吓了一跳,说话声戛然而止。
可段正楠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什么——“当初就该把这小贱人整死。”“总不至于现在留下祸患。”
“母亲,您要把谁整死?”段正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段夫人脸色发僵,强笑道:“好端端的,说什么要生要死的,你听错了。”
“是我听错了,还是母亲不敢说了?”段正楠步步紧逼。
段夫人见糊弄不成,也冷了脸色,冲仆人道:“你先下去。”
仆人正想退下,却被段正楠一把拽住了:“把话说清楚再走,谁吩咐你办事,办的什么事?一五一十交待了再走!”
“段正楠!”段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你别胡闹了行不行。”
“母亲心虚了?”段正楠哼笑道,“我不过问下人两句,母亲何至于这般紧张。”
段夫人沉默了,只是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仆人,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说!”段正楠一声顿喝,把仆人吓得浑身一激灵。
他刚想开口,可接触到段夫人的眼神,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少爷,您别为难小人了,小人说不得啊。”仆人双膝跪下,一个劲儿地朝段正楠磕头。
段正楠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仆人的表现已经印证了段正楠心中所想。他一向尊敬的母亲,定然在他和柳至方的感情中,充当了拦路者的角色。
“妈,您跟我说实话,您是不是……威胁至方了?”段正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尽管此刻他内心无比焦躁。
“你现在是为了一个戏子来质问我?”段夫人恼怒道。
“我是在询问您,您是不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单独去找过至方?”段正楠的提问,一次比一次更切中要害。
“是又怎么样?我是你妈!你被一个戏子迷昏了头,我还不能管了?”段夫人扬起头,拼命遮掩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妈,至方他是唱戏的,可他也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你口中可以随意贬低的贱人。”段正楠觉得,这短短的几分中,已经将他毕生的耐心耗尽了。
“共度一生?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你是银行少东,多少千金小姐排着队想要嫁进段家,他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还是个男人,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段夫人不屑道。
段正楠的耐心耗尽了:“我今天把话明明白白地放在这儿,我不会接受您给我安排的任何一家小姐,此生除了至方,我谁也不要。”
段夫人惊呆了,她没想到段正楠会说出这样的话。
像段家这样的豪门,儿女婚姻向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哪个不是听凭父母之命的。
段正楠是叛逆,是玩世不恭,可段夫人一直觉得,在婚姻大事上,他还是会听话的。
到头来,段正楠竟为了个戏子来质疑她的权威。
气急攻心的段夫人喘息了半天,硬生生挤出两个字:“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段正楠寸步不让!
段夫人气得直哆嗦,可段正楠的强硬,却让她不得不冷静下来,曲线救国道:“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相亲,一个月内完婚,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便再也不管你和柳至方的事。”
此话一出,段正楠全明白了,说到底还是怕段家“无后”。在段夫人的眼中,儿子的终身幸福,远比不上段家的万贯家财。
他冷笑一声,甩下一句:“做不到。”随即夺门而出。
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段正楠快步离开段公馆,身后是段夫人歇斯底里的喊声——“你给我回来!”
往昔在段正楠心目中优雅端庄的母亲,此刻如同一个“吃人”的怪兽。
对待亲生儿子的态度尚且如此强硬,段正楠可以想象,她是如何威逼利诱柳至方的。
可笑柳至方,竟从头到尾没跟他提过一个字,无端遭受了他花样百出的指责。
让他一直以为,是柳至方出轨变心,移情别恋,是柳至方先背叛他们的感情。
段正楠一直以为,柳至方个性软弱,可如今看来,他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宁愿自己背起所有的骂名,咽下所有的苦楚,也不愿让段正楠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
夏谨亭说得对,在这段感情里,绝不止段正楠一个受害者。
柳至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而段正楠,竟把他当作了“刽子手”。
为了惩罚柳至方这个“刽子手”,段正楠找了个替身,装作移情别恋孟景棠的模样。
他曾给过柳至方的东西,全都搬到了孟景棠的身上。
小到日常送的小玩意儿,大到生日庆贺,包场演出,甚至当众一掷千金,就为了博人一笑。
旁人都说,孟景棠是他的新宠。
只有段正楠知道,不是那样的,他之所以看上孟景棠,是因为孟景棠在台上的一举手一抬足,都在刻意模仿柳至方。
有那么几个瞬间,段正楠甚至觉得,在台上唱着的人就是柳至方。
尤其是从侧脸看,孟景棠的模样像极了柳至方,段正楠怔愣时,还喊错过几次名字。
于是,孟景棠顺利地上了位,成了凤翔戏班最炙手可热的乾旦。
戏班班主以为段正楠变了心,每回有孟景棠的戏都会给他电话,殊不知段正楠一直在暗戳戳地关注柳至方。
段正楠与孟景棠之间,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那就是段正楠从来没和孟景棠上过床。
他在孟景棠房里,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仿佛那样就能忘掉所有的痛苦。
孟景棠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能获得段正楠的青眼,正是因为他模仿柳至方奏了效。
因而他更加努力地模仿柳至方,从行为举止到性情脾性,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可这一切,仅限于在段正楠面前。
面对着真正的柳至方,他又是另一番模样,骄横跋扈,热衷于晒段正楠送他的礼物。
仿佛这样的炫耀,能给孟景棠心里带来一丝快慰,暂时忘掉终日模仿柳至方的屈辱。
事实证明,装的始终是装的,孟景棠最终还是被夏谨亭戳穿了。
可柳至方却不知道这一切,他只知道自己曾经有过的东西,全都被孟景棠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