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神奇的,说出这句话以后,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反倒消散了。
段正楠这才明白,原来他想要这样昭告天下很久了。
即便分开了,段正楠还是想将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没救了啊。”段正楠苦笑一声,驱车回家。
第五十七章
段正楠回到宅邸, 门房拼命给他打眼色。
“怎么了?”他摘下手套,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
“夫……夫人来了……”侍者小心翼翼地提醒。
段正楠走进屋中,见段母身着湖绿凤仙领长袖旗袍, 端坐在沙发上。
“妈——您怎么来了?”段正楠蹙眉道, “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见到罗家千金了?”段夫人问。
“人我是见到了,不过我与她没可能,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罢。”段正楠将外套搭在架子上,肆意跌入沙发, 两条大长腿晾在茶几上。
段夫人恼道:“你这个不愿见,那个不满意,到底想怎么样?!”
“妈,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 您就别管了,我若不愿, 难不成您还能押着我去结婚?”段正楠转身吩咐厨房给段夫人准备甜汤后, 便径直回房去了。
仆人生怕惹恼了段夫人,轻手轻脚地端上甜汤。
“站住!”段夫人叫住仆人,“你留心着, 少爷这些天都跟什么人来往, 一有风吹草动, 立即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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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模特大赛”第二轮选拔的日子,段正楠一早抵达现场,占据了视野绝佳的座位。
这会儿离开场还有好一阵子,段正楠在前厅待得无聊,索性到后院逛逛。
后院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柳至方原本要展示的服装, 不知被谁弄坏了,那毛毡披风上裂了好几道口子,成了堆破布,压根不能穿。
这是全系列中的亮点,因着柳至方人气高,才将展示的机会给了他。
现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管事着急上火,也顾不上给柳至方特殊关照了,劈头盖脸地将他训了一顿,又手忙脚乱地找补救措施去了。
林坤瞧准时机,朝管事告发:“柳至方的袖管里,可藏着刀呢。”
管事一听,瞪圆了眼睛。
我滴个乖乖,在场的都是名流显贵,这万一要是出了差池,他这个管事的定然脱不了干系。
“我的祖宗哎,当我求你了,你就好生呆在后院,不用上场了。”管事拍了板儿,将柳至方用来防身的利器没收了。
没了防身器具的柳至方,在林坤面前无异于羊入虎口。
大伙儿都忙着整理着装和妆容,没人留意林坤将柳至方拉到僻静处。
柳至方拼命挣扎,可跟人高马大的林坤比起来,仍是势单力薄。
“你放手!救命啊——救命——”柳至方高声喊着,四周却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你死心吧。”林坤冷笑道,“我观察过,这儿不会有人来,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你!”
眼看着林坤一步步逼近,柳至方双眼一闭,立下死志。
他咬紧牙关,朝那坚硬的墙壁用力撞去。
“至方!”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柳至方还来不及分辨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觉得额前一片剧痛,旋即便失去意识。
段正楠将那软倒的人儿搂入怀中,看着那白皙皮肤上的肿胀和淤青,段正楠双目赤红。
他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猎豹,满眼阴冷地瞧着林坤:“谁许你动他的!”
林坤脑子还算灵光,看段正楠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非富即贵,忙狡辩道:“我……我没动他……是他自己……往上……”撞字还未出口,林坤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这一拳段正楠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林坤被他揍得踉跄了几步,半边脸迅速肿起来。
见段正楠动了手,林坤也不愿被动挨打,他自恃身形高大,打架从未落于下风。
可面对段正楠,他却占不到半丝便宜,段正楠像是完全看穿了他的路数,不论他从哪个方向出拳,都会被段正楠截下来。
而段正楠的拳头,却能准确砸在他的痛点上。
这是头一回,林坤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惨叫连连。
“别打了,别打了,段少,求您别打了。”管事匆匆赶来。
有伙计去茅房听见这头的动静,不敢轻举妄动,赶紧回禀了管事。
管事一听就知道要坏事,卯足了劲儿往这赶,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林坤被打得鼻青脸肿,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而柳至方也陷入了昏迷。
段正楠朝众人吼道:“还傻楞着做什么,赶紧请大夫啊!”
顾阙和夏谨亭也接到了消息,两人抵达时,德国大夫正在给柳至方诊治。
段正楠双拳紧握,如老僧入定般沉着脸。
“怎么样了?”夏谨亭问一旁战战兢兢的管事。
“人还没醒,那一下撞得狠,怕是……”管事话未说完,段正楠倏地起身揪住夏谨亭的衣领。
“好端端的人到了你手上成了这副样子,你他妈办什么比赛,选什么模特?!”
顾阙用力抓住段正楠的手臂,低喝道:“放手!”
段正楠忿忿然放了手,一双眼睛却死盯着夏谨亭。
夏谨亭昂首挺胸,毫不畏惧地与段正楠对视:“柳至方搞成今天这副样子,全都是因为你。”
段正楠:“因为我?我可没搞模特大赛,没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没让他跟个人渣比赛!”
夏谨亭笑了:“若不是你把他赶出戏班,逼得走投无路,他又何至于要来参赛?他在亦铭坊那么久,你可曾关心过他的生活起居?段正楠,在柳至坊的事情上,谁都有资格指责我,唯独你没有!”
段正楠张了张嘴,却被夏谨亭堵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是他一味地捧孟景棠,才将柳至方逼得走投无路,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柳至方先背弃了他们的海誓山盟。
在这段感情里,早已分不清谁是谁非,段正楠颓然地垂下手臂,低声道:“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夏谨亭忍无可忍道:“段正楠,这段感情里,不止你一个受害者。”
段正楠:“你什么意思?”
夏谨亭:“想知道我什么意思,去问问你的好母亲。”
段正楠霎时间愣住了,这跟段母又有什么关系。
他思绪纷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的人,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柳至方一个。
“病人外伤并不算严重,但他死志已定,心神俱摧,若能醒过来则无大碍,若醒不过来……”德国大夫面色凝重。
段正楠茫然地站起身:“什么意思?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我也说不好,一天、一周、一年,多长时间都有可能。”德国大夫安慰般拍了拍段正楠的肩膀。
段正楠肢体僵硬得如那石雕像一般,无法动弹。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和柳至方会一直这般彼此折磨,他打定主意,要跟柳至方耗到底。
一年、三年、五年、十年,耗到他们都老得走不动了。
他要等柳至方来服软、来低头、来认错。
可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柳至方却一直躲着他。
柳至方没有道歉、没有认错、没有哭求,只是从段正楠的生活中消失了。
于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反倒变成了猫追老鼠,段正楠是那只口是心非的猫。
此番柳至方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段正楠的世界中,段正楠本打算认栽,不计前嫌再续前缘的。
可柳至方竟然……出事了。
直到这一刻,段正楠才发觉自己怕极了,他怕柳至方就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他的生命。他怕一眨眼,就此与柳至方天人永隔。
寂静的病房里,段正楠颓然地垂下了头。
顾阙和夏谨亭走出病房,心里都不好受。
今日原本是“模特大赛”的第二场,可因着柳至方受伤入院,比赛也改期了。
顾阙抬手抚上夏谨亭眼底的青黑,蹙眉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夏谨亭笑笑,“我知道,段正楠他不是故意的,他这是……关心则乱。”
将心比心地想,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顾阙,夏谨亭保不齐会做出更过激的举动。
“我只是……有点累,让我抱抱。”夏谨亭朝顾阙张开双臂。
顾阙一把将人搂住,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夏谨亭闭眼享受这宁静的片刻,再起身时,就跟充满了电似的。
再次见到管事时,夏谨亭的表情极冷漠:“听说,林坤是你的远房亲戚?”
管事小声说:“是……不过关系远着呢……两家人素日里也没什么来往……”
“你将这月工钱领了,马上收拾东西走人。”夏谨亭不愿听他多说,管事明知故犯,在他眼皮子底下攀关系,这是夏谨亭绝不能忍的。
“至于你……”顾阙冷眼看着被打残了,匍匐在地上的林坤,“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在海城混不下去,我给你一天时间滚出海城,明日若再有人在城里看见你,你知道后果!”
林坤当然知道南段北顾的手段,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他若早知道柳至方是段正楠的人,绝不敢动柳至方一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