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犊子咯!
段正楠在一旁看戏,当蒋宽提到夏谨亭时,段正楠就知道他要完蛋。
夏谨亭是顾阙的逆鳞,谁也说不得。
果不其然,顾阙发话了:“你想我注资蒋记?”
蒋宽以为有戏,急切地点头。
“那正好,你替我办件事。”说着,顾阙解下了腰间的配枪,“替我试试,这枪的准头。”
蒋宽很快便明白了顾阙的意思。
顾阙让他脑袋上顶个苹果,站在远处当人肉靶子。
装了实弹的枪,就握在顾阙手中。
蒋宽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尿意爆棚,止不住求饶道:“顾先生,求您,放过我吧……”
顾阙用手帕仔细地擦着枪,根本不理会蒋宽的求饶。
“顾先生……”蒋宽的脸皱成一团,两股战战,“我再也不敢了!”
说话间,顾阙已将枪械上膛,枪口正对着蒋宽。
蒋宽浑身抖如筛糠,脑袋上的苹果摇摇欲坠。
“你若是敢让苹果掉下来,我就拿你的眼珠子当靶子!”顾阙沉声道,“不许动!”
蒋宽根本不敢动,无奈生理上的恐惧无法克服,两条腿战栗不止。
“我说了,别动!”顾阙低喝一声,彻底击溃了蒋宽的心理防线。
“砰”是子弹射出的声音。
蒋宽绝望地闭上双眼,下一刻,被四溅的苹果泥淋了满脸。
他双膝一软,形象全无地跪倒在地,后知后觉地嚎啕起来。
顾阙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滚?!”
蒋宽怕极了顾阙,当真是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
一旁的段正楠亲眼目睹了一出好戏,劈里啪啦地鼓起掌来:“冲冠一怒为蓝颜,精彩,精彩!”
“你也想挨枪子儿?”顾阙看他一眼。
“啧,吓唬谁呢,也就蒋宽那傻逼才不晓得咱们三爷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莫说是一颗苹果,就是在脑袋上顶颗枣子,也能毫发无伤地打下来!”
蒋宽是实实在在被吓破了胆儿,回家后大病了一场,终日躲在房间里不出门。
蒋老太爷前去探望,一谈到当日之事,蒋宽就止不住发抖。
大夫说这是受惊过度的后遗症,需要慢慢调养,方能复原。
期间宋凯霖前来探望过一次,见蒋宽蔫蔫的,渐失了耐心,轻声埋怨:“好好地去一趟段公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段公馆三个字是蒋宽的噩梦,他一听见,就拼命去捂宋凯霖的嘴:“嘘,你小声些,说不得!”
“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宋凯霖不以为然。
“你懂什么,夏谨亭身后有人,招惹不得。”蒋宽说这话时,还机警地四处张望,担心隔墙有耳。
“什么人那么厉害?”宋凯霖照蒋宽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他最看不得蒋宽窝囊的样儿。
“是顾阙!”蒋宽的声音细如蚊蚋。
“不可能!”宋凯霖眉头一皱,“绝对不可能!”
正经说起来,顾阙还是宋凯霖名义上的表哥。
顾阙生母早逝,父亲和继母生下了弟弟顾恩,而宋凯霖则是顾恩的亲表弟。
对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宋凯霖所知不多,只知道亲表哥顾恩非常忌惮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顾阙能力出众,性子却很冷,从没听说过他对谁另眼相待,夏谨亭怎么可能搭上顾阙这条大船。
“我指天发誓,那是我亲眼瞧见的,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蒋宽见宋凯霖不信,急得对天赌咒。
宋凯霖心下疑惑更甚,蒋宽虽然不成器,却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可若给夏谨亭撑腰的人真是顾阙,宋凯霖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要知道,像他这样名义上沾亲带故的“表弟”,与顾阙都说不上两句话,夏谨亭一个破落户出身的外人,凭什么能得顾阙的赏识。
宋凯霖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蒋宽,心下却打定主意,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十九章
退婚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维新派与保守派争执不下之际,一直以受害者姿态出现在大众视野的蒋家却突然公开道歉了。
比起那份不痛不痒的退婚声明,这一次的登报道歉显得极其诚恳,蒋宽本人承认,八卦周刊的采访内容均为捏造,现正式向夏谨亭先生道歉。
消息一经公开,舆论大哗,蒋记门前天天有路人扔臭鸡蛋烂番茄,蒋宽本人只能龟缩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
夏谨亭的冤名得以洗刷,只可惜这份公开道歉来得有些晚,耽误了应聘时机,夏谨亭属意的制衣坊都已招到人了。
这一日,夏谨亭看着招工广告上那个硕大的红叉,怔怔出神。
亦铭坊,这是仅剩的一家西服制衣坊了,也是夏谨亭首先排除的一家。
原因只有一个,亦铭坊的老板顾阙,是夏谨亭看原着时十分厌憎的角色。
顾阙手头产业众多,是海城巨富,可书中说,他对待下属极其苛刻,曾有员工因家中白事请假,顾阙不但不准假,还将人狠狠数落了一通。亦铭坊的员工对其不满,无奈签下死契,兼有竞业限制,无法跳槽,只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除此之外,顾阙其人私生活极其不检点,男女不忌,潜规则下属,在床上还有特殊癖好,常将那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子折腾地奄奄一息。
总之此人劣迹斑斑,以上种种都踩在夏谨亭的雷点上。
夏谨亭最讨厌的就是□□决定脑袋的花花公子,他长叹一声,眉头皱成了“川”字。
“怎么打了叉,亦铭坊不好吗?”顾阙不知何时站在了夏谨亭身后,一脸专注地看着那涂画多次的招工广告。
夏谨亭脱口而出:“不好。”
“为什么?”顾阙挑眉,“亦铭坊可是城中首屈一指的西服制衣坊,规模和口碑都不错。“
顾阙口中的“不错”还是谦虚的说法了,实际上,亦铭坊是海城唯一一家能与洋商抗衡的男士西服制衣坊,城中新派男士,尤其是富人圈层,都以在亦铭坊做一件手工西服为荣。
“这是外在的,内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夏谨亭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奇葩老板,能好到哪里去!”
顾阙滞了滞,才意识到夏谨亭在骂他。
怎么回事?!
顾阙拉开椅子,郑重地面对夏谨亭坐下,一副准备详谈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奇葩老板?你指顾阙?他怎么了?”
夏谨亭啧了一声:“顾阙此人,黑历史无数,为人刻薄冷情,毫无同情心,私生活混乱,男女通吃……”夏谨亭正掰着指头数,一抬眼见顾阙的脸色黑得像炭,疑惑道,“你怎么了?”
顾阙心下翻起惊涛骇浪,他自问洁身自好,何来私生活混乱之说?这些荒谬的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这些……你都听谁说的?”顾阙的脸色一言难尽。
“横竖我知道。”夏谨亭朝顾阙神秘一笑。
他总不能告诉顾阙,这是一个书中的世界,他是通过看书得知顾阙不是好人的,若真如此,怕是通情达理如顾先生,也会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顾阙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一个度。
夏谨亭没瞧出顾阙的异常,纠结道:“西服制衣坊,就剩这一家了。”
顾阙不动声色道:“亦铭坊每年都会开设制衣培训班,对新人进行系统的培训和考核,今年的报名还没结束,你可以去试试。”
“可是……”夏谨亭仍旧犹豫,他还是对顾阙相当膈应。
可转念一想,顾阙是顶头大boss,而他只是个小喽啰,两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平日里连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培训班的开设让夏谨亭十分心动,他知道服装设计在民国,还没有系统地分模块,民国的制衣师傅,无论是专做上衣还是专做下裳,都需要一力完成所有的细节。而以他眼下的纳布功底,虽可以完成,却无法专精。亦铭坊的培训班,正是个极好的学习机会。
反正夏谨亭也没想在亦铭坊长做,待到学成出师之日,便会自立门户,如此看来,亦铭坊倒成了最佳选择。
经此一番深思熟虑,夏谨亭决定了,就去亦铭坊!
顾阙见夏谨亭妥协,心下松了口气。在他看来,夏谨亭平素待人接物温和而克制,鲜少会对一个人表现出这样明显的憎恶。倘若当下顾阙直接亮明身份,夏谨亭必定不能接受,倒不如把一切交给时间,待夏谨亭入职亦铭坊,自然会发现真相。
两人各怀心思,想法竟不谋而合,也算是缘分一桩。
因为有培训班的缘故,亦铭坊和其他的制衣坊不同,招工时并不要求员工懂制衣,只要愿意学习,都可以报名。培训时间三个月,三月之后,亦铭坊会组织考核,根据考核成绩确定新入职员工的岗位。
夏谨亭虽讨厌顾阙,却非常赞赏这套机制,时下制衣坊的员工多吃资历,年资越高,地位和薪水也越高,这当然也与制衣师傅本人的能力有关,但也导致少数有能力的年轻人出不了头。亦铭坊的这套机制,能为新晋员工安排合适的岗位,综合评估各人能力,有能力的年轻人只要通过考核便可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这对制衣坊的发展是相当有益的。毕竟潮流日日在变,缺失年轻的新鲜血液,再优秀的制衣坊也会被竞争对手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