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挽将这些悉数报给了燕母,燕母竟没有因亏损而生气,而是越发欣慰的看着他:“我的宝贝挽儿真优秀。”
燕挽万分开心,学成有所得,可惜还不够精通,他想着赶在纪风玄离府之前,还得想办法多学一些才好。
……
天气渐渐暖起来,桃花快要谢尽了,燕挽忙了数日,邀祁云生出来赏个末景。
与此同时,那条珍珠腰带也制好了,燕挽特意将他带了过去。
多日未见,祁云生眼里思念浓郁,却不知为何样子看上去有些疲惫,好像连着几日没睡好。
他同燕挽说话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燕挽轻声问:“是太书院最近课业太重了么?不如去马车上睡一觉吧。”
马车上有软毡、坐垫、靠枕,倒也可以安眠。
祁云生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漱颜公主这些天发什么疯,到处惹事生非,闯祸不断,真真是害苦了我。”
燕挽同为伴读,自是清楚所谓伴读并非只是简单的陪着读个书,皇家把皇子公主送到太书院去受教,若他们有行为不当之处,尊贵的凤体龙躯罚不得的,便惩罚伴读以示警戒。
大多数皇子公主十分要脸被训两句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所以伴读的日子也相对好过,然而漱颜公主出了名的骄纵,行事随心所欲,太书院的那几位大儒都很头痛。
“公主只是被打了两下手心,连累了我又是被抽鞭子,又是罚抄论文典籍,一抄还是两份……”
燕挽心疼极了,叹道:“难得你有空歇着,早知道就不叫你出来游玩了。”顿了顿,又甚为疑惑,“漱颜公主从前即便骄纵,也有些分寸,这回怎会如此?”
祁云生面色一凝,蓦然没了声。
燕挽何其聪明,剑眉稍稍一挑,就做了猜想:“公主倾慕你?”
祁云生连忙拉过燕挽的手:“我不喜欢她。”
燕挽自是知道祁云生不喜欢她,因为即便上辈子他没有跟祁云生在一起,那漱颜公主也是嫁与了旁人。
燕挽对祁云生十分放心的,并且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喜欢正说明自己的眼光好,他弯眉笑了笑,“这有什么,云生为人正直优秀,自然不乏识得明珠之人,不过……”他转目看向马车,提步过去将带来的那条珍珠腰带拿了过来,“云生是我的,总要想些办法对付才好,喏……”
祁云生正被燕挽撩得心如擂鼓面红耳热,睁眸一见那腰带,霎时被闪瞎了眼。
只见那是一条极其漂亮的腰带,雪白的缎面光泽四溢,好似流动的水银,腰带的针绣繁复而严谨,金线绣成的麒麟栩栩如生,威风凛凛,两只麒麟争夺一颗宝珠,那宝珠硕大圆润,足有小半个拳头的大小,实在非常罕见。
“怀枳,这……”
“快些系上,叫我看看。”
燕挽自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无外乎是“不能要”“不能收”之类的,但这条腰带是给他制的,理当系在他身上。
祁云生推辞了一番,实在推辞不过,还是听话系上了。
燕挽眼底流露出无数的惊艳,失神夸赞道:“我的云生可真是要艳煞华京。”
眼前仪表堂堂的男子已是别扭得不行,脸上浮着害羞的红晕:“你别……别这么夸我,我明天就系着它到太书院去……”
燕挽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世间虚荣者众,太书院中也不乏攀比之徒,祁云生这条腰带这么漂亮,定然会有人问上一问,只要他照实说了,便可将他送他腰带的事传扬出去。
想来那漱颜公主再刁蛮再任性,见了这条腰带也会绝了心思……
燕挽说好,次日祁云生果真系着腰带去了太书院。
他特意搭了一身与腰带相宜的衣服,端的是俊美无俦,叫人挪不开目。
祁云生向来不是个张扬的性子,着装十分散漫,今日陡然招摇,一下子就吸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才不过几步路,已是有七八个王孙子弟凑上来问:“显达,你这腰带在哪儿制的?”
祁云生一派落落大方,眉眼春意盎然,精神抖擞道:“心上人相送。”
“切!”
偌大个太书院,谁不知道祁家二公子跟那燕家小公子做兄弟做着做着就把“兄弟”做到一块去了,这会儿听了,纷纷酸掉牙,哄散开来——
啧,谁让他们不爱结交?
却不知,不远处的竹林中正好有一行人漫步而出,望着前头不知因何聚在一起的世家子弟们,太书院的王副院司不由抱怨了一句:
“马上上课了,他们不去堂上,又在这里聊什么闲话。”
接着,“心上人相送”随着清风悠悠传入耳中,场面瞬间转冷。
“……???”
一干同僚想骂娘。
特么的怎么又双叒叕撞上了这种场景……
第15章 难嫁第十五天
他们齐齐看向他们当中雪衣玉带纤尘不染的男子,眼中无不流露出了一抹心疼。
盛京之中人人皆知当初燕挽钟情宋意,可谓是一往无前轰轰烈烈,莫说区区一根腰带,有什么珍稀东西燕挽没送过。
宋意喜欢丹青大师徐致的作品,燕挽一掷千金凑齐了《春和景明二十四卷》给宋意送去,还请书法大家题了字。
宋意喜欢琴,燕挽便在他生辰宴上送了一把世间难觅的名琴。
宋意喜欢品茗,燕挽每年都会收集最嫩最好的茶叶,成箱成箱的送到宋府里去。
只要是宋意喜欢的,燕挽都会削尖了脑袋为他寻来,即便宋意不收,他都会想方设法的转寄。
如今这份真切又炙热的爱意在别人身上重现,往昔之情像个十足的笑话。
他们甚至怀疑燕挽根本没爱过宋意,只是一时被宋意的美貌迷了眼睛。
大抵是他们这厢看得太过专注,祁云生那边似有意动,回头往他们这边一望,脸上还有未消散的笑意。
一干同僚们心中默念着:别来,别来,千万别来……
祁云生转眼便步至他们跟前,恪守礼节规规矩矩的揖了一首:“见过各位老师。”
王副院司没忍住偷偷往宋意脸上瞧了一瞧,长睫微掩,面色冷淡,看着不像是被扎了心的样子,他略略松了一口气,方要开口,宋意却抬了眸,淡棕色的瞳子望着那华丽而又漂亮的珍珠腰带,唇角勾起冰冷笑意。
“燕留送的?”
“是的老师。”
宋意不紧不慢道:“那你可得看好了。”
祁云生的脸色一下糟糕至极。
他定定的看向宋意,欲从他面上看出什么企图,但纵使那抹冰冷的笑意也像是流行般的错觉,在宋意绝世无双的容颜上寻不到踪迹。
他依然如来时一样,无甚情绪的转身,雪色的袖子荡出好看的弧度。
祁云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振了精神,他往学堂的方向走去,路上碰见了漱颜公主。
至此,祁云生才明白,宋意那句“看好了”是什么意思。
漱颜公主闻到了风声,特意来找他,看到他腰上那根腰带,便好似疯了一般扑上来扯。
光天化日一介女流强扯男子腰带换作别人早被说得颜面无光,偏她是眼下最受宠的公主,一众男子围观,竟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唯有携身的宫女惊叫道:“公主不可,公主……”
祁云生费煞苦心去护着那腰带,见麒麟争夺的宝珠险些被抠下来,他终是忍无可忍,失手推了一把。
漱颜公主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祁云生微微有些懊恼,却一言不发,倔强的抿紧了唇。
漱颜公主自是气坏了,从地上爬起来,气到哭:“祁云生,你给我等着,我要叫三皇兄替我做主……”
……
燕挽是次日方才得知祁云生在太书院中与漱颜公主起争执的事,为着那条腰带,祁云生竟然推了漱颜公主一下,不仅被当众拎出来批评,以消公主怒火,接着就有素来疼爱漱颜公主的三皇子出面,令他回府反省三日。
从没有哪个世家子如此难堪过,放眼京都恐怕也就只有他这个逼婚跳河的能比。
燕挽面色阴沉,二话不说往厢房外走。
画莺受到了惊吓:“公子,您要去哪儿?”
燕挽未答,一晃神就走出了好远。
画莺见燕挽出了门,担忧着他被风吹坏了,忙去衣柜中翻找披风。
不曾想,就这么会儿功夫,燕挽上了泊在府外的马车,绝尘而去。
“公子,您的披风。”
画莺叫不及,反吃了一嘴的灰尘。
再度踏入太书院,燕挽顶着朝阳,只觉恍如隔世。
他许久没来,也许久没在人前露面,见到他的王孙贵子们皆有些惊讶。
落在燕挽身上的视线奇奇怪怪复复杂杂,虽然不曾见到人,最近关于他的传闻却是很多,他们这一时半会的竟也没生出多大的感想。
只见燕挽目不斜视的直奔内院而去,周身气氛有些冷,待他快要步至学堂,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燕挽。”
燕挽回身,见着宋意,竟也破天荒的没有行礼。
打听到的消息中,自然也包括宋意对祁云生冷嘲那一段,燕挽此刻对他升不起几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