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大氅里面都是皮毛，是宋屠苏给的，苏绾本来想拒绝，可只有麻布衣服和兽皮衣服，穿着根本不保暖。
“最多等两天。”宋屠苏忽然说，“我忍受不了巴索图在我眼底下。”
“那就两天，反正这是咱们的地盘。”苏绾松了口气。
晚上，苏绾和宋屠苏没休息，也没出门，抱着炭盆等了些许时候，敲门声响起，宋屠苏赶忙过去开门。两个人扶着披着斗篷的人进来，门关上，斗篷掀开，赫然是郑琰锋。
“能不能进京，就看你的了。”宋屠苏面无表情道。
坐在一旁，苏绾默不作声。此时的宋屠苏跟与她独处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身上的气势更强，有种不容人反驳的霸道。
身上的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但脸色还是很苍白，加上天冷，郑琰锋看上去鬼一样，他先是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苏绾，这才扭头说：“放心。”
“你的房间在隔壁。”宋屠苏点点头，不再废话。
送走郑琰锋，苏绾赶忙上床，见宋屠苏一脸疑惑，显然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要让郑琰锋参与这件事。“大家族出来的人，手段都很不一般，不用白不用。他肯定能抓住巴索图，还不会走漏任何风声。”苏绾拍了拍旁边的床，示意宋屠苏上来。
见她还是郁闷，苏绾吹灭油灯，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她的手。
“等将来巴鲁克报复，也不会只找我们。”苏绾最后说。
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把苏绾整个人揽在怀里，宋屠苏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嘶哑，“你还是那么凉。你也说了，既然郑琰锋是的大家族出来的，若是反过来算计我们，也容易的很。”
“只要你不让我被别人抢走，他大概就不会算计你。”苏绾缩了缩身体，感觉暖和一些才说。
“与虎谋皮，谈何容易。”
“我有救命的本事……”
“知道，睡吧。”
以前听王增说过，郑琰锋上面还有个哥哥，可这次出来的却是他，等他赚够军功回去，郑家这一代的第一人恐怕就定下了，就算他哥哥再受宠，没有足够的官职和能力，恐怕也无济于事。
至于郑琰锋通过什么手段获得这次机会，苏绾不想知道，只需要知道他有手段就足够了。就像宋屠苏说的那样，与虎谋皮，只是若是不去与虎谋皮，就可能永远被困在边城大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代替宋屠苏的人，那到时候她何去何从，恐怕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很多时候，苏绾也会想，宋屠苏应该是想过这些的，只是她就算想过，也不会去争取，只是一门心思的守着边城大营。
大概是从她答应给五百私兵的时候，苏绾就想着总得为她做点什么，尽管一开始的算计比较多，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但现在……苏绾是真的想为她做些什么。
最起码的，为了边城大营付出那么多，总得有条稳妥的后路。
只是在为宋屠苏铺后路的时候，苏绾发现自己曾经定的报仇的目标竟然很渺小，跟狼对上，比跟人对上，真的是要简单的多。
隔壁整夜都有细微的动静，大概宋屠苏能听到，苏绾却完全没感觉到，一觉到天亮，桌子上再次摆了饭菜，宋屠苏坐在旁边，定定的看着窗户。
艰难爬起来，苏绾赶忙收拾好自己，双手放在炭盆上烤。
“城外大约有一百多人。”宋屠苏忽然说，“巴索图带来的，草原上应该还埋伏了一些人。郑琰锋已经买通其中一人，晚上准备下药。”
烤火的动作顿了顿，苏绾道：“果然是不留活口的法子。”
“我定是想不出的。”宋屠苏说完便沉默下来。
整个白天两个人都没出门，期间王增来过几次说了什么，隔壁一整天都没有动静，苏绾不知道巴索图带着那几个农户干了什么，外面的人又怎样了。
直到郑琰锋再次进门，脸色依旧苍白，却带了些笑容，“成功了，尸体已经掩埋，没有活口。巴索图和他身边的几个人还活着，奸细也都一并料理了。”
“这么顺利……”宋屠苏说完便不再说话。
直到这个人是有些别扭，真刀真槍的在战场上砍杀，为的是双方的大义，可这样卑劣的用毒，便仿佛不公平似的，只是宋屠苏对郑琰锋别扭，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提出让郑琰锋来耍手段当刽子手的，是苏绾。
“回去吧。”苏绾一边想着，一边第一次越过宋屠苏，对郑琰锋说了话。
第34章 你在想什么
草原上埋伏的人全军覆没，羊城外面村子里的人也一个活口都没留。郑琰锋交代给宋屠苏的，只是这么几句哈而已，用想象去想象，其实跟现实还是会有差距。
依旧是普通的，甚至有点破的马车，苏绾坐在里面，前面放着炭盆。青布帘子那边，坐着宋屠苏，隔着布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她有些消瘦的背影，没来由的有些孤独。
巴索图在别的马车上，郑琰锋在羊城还有别的渠道可以把他带回去，苏绾并不担心郑琰锋不遵守约定，就像她最初对宋屠苏，戒备大过信任，算计大过依赖，可即便是如此，某些事的结果依旧不会改变。
最初她好不容易融入部落，每天努力的过日子，小心翼翼的算计着未来，可一夜醒来，狼群带走了一切。那时候苏绾发了疯似的想要报仇，想守着部落留下的东西，堪称魔怔。
现在想想，当时就算守着，等入冬后，没有足够的皮毛和人，就苏绾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成功过冬，或许等她理智回归，依旧会跟宋屠苏来边城大营，只是或许那时候，她的算计会更大一些。
越是眼睁睁的看着目标渐行渐远，倒是不如一头闷过去，那样感觉不会那么难受，心理也不会扭曲的太厉害。
炭盆里的火烧的很旺，苏绾张开五指看着自己的手。在草原上的时候，手上还有许多小伤疤，这才在边城大营多长时间，伤疤竟然全都没了，皮肤看着白了一些，细了一些，有些不可思议。
“进来暖和暖和吧。”深吸一口气，苏绾决定把心中所想的埋起来。
青布帘子外面的身影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传来有些沉闷的声音，“不用。”
“为什么？”苏绾忽然问。
若是换做在羊城的时候，苏绾绝对不会这么说。而且明明刚刚还想着心中想的就只是想的，做出来的，终究还是遵从本心为好，可苏绾觉得自己还是忍不住，很在意这个人此时想的，究竟是不是讨厌郑琰锋一样讨厌自己。
花马打了个响鼻，缓缓停下。
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苏绾却赌气的不去看，低着头，仔细地研究炭盆里的炭火。
过了一会儿，青布帘子掀开，一个纸包递进来，宋屠苏探进半个身体，见苏绾闷闷不乐的模样，笑道：“郑琰锋送过来的面饼，里面有糖馅，给你吃。”见苏绾还是没动弹，宋屠苏干脆钻进马车，把糖饼塞进苏绾手中，拨了拨炭盆里的炭火，道：“忍一忍，很快就到大营。咱们这么顺利，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很想问，很想问出来，可话到嘴边，苏绾却害怕了。
糖饼很软，用的是精面，一口就能咬到糖馅儿，很甜很甜。苏绾仰起脸笑了笑，道：“回去也得小心些，走漏风声就功亏一篑了。”
“放心，虽然我不耐烦这个，但跟郑琰锋一起，应该不会出事。”宋屠苏也笑了下，伸手戳了戳苏绾的手，感觉不凉，就松了口气，“可算是暖了，这些日子你天天手冰凉冰凉的，我每次摸到都吓一跳。”
“是不是以为我不行了？”苏绾笑，“手凉这是天生的，那天去装尸体肯定成功。”
掀开青布帘子出去，宋屠苏回头斜睨，道：“可别那么想，我不允许。”
青布帘子放下，两个人被隔开。糖饼个头并不大，应该是郑琰锋在马车里利用炭盆现做的，他这次出来，应当会带一些贴身侍候的人吧。
不知道宋屠苏接糖饼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她毫不掩饰的不喜郑琰锋的做法，每次想到这一点，苏绾就觉得心里好像哽着一根刺，感觉古怪的厉害，明明目的都达到了，现在应该皆大欢喜才对。
吃完糖饼，有点噎的慌，水囊里的水有点冰，苏绾打开喝了一小口，又放了回去。
马车再没有停下过，时间久了，苏绾觉得有些晃，晕乎乎的睡着，感觉脸热热的，再睁开眼，竟已经不在马车中。
“我怎么来的？”苏绾有些迷糊。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冬天萧瑟的风呜呜的刮着，即便是被窝很暖，可苏绾还是觉得冷的厉害。
“我抱你进来的。”宋屠苏坐在旁边，道。
慢吞吞爬起来，不确定周围是否可以说话，苏绾只得用眼神示意。眨巴的眼睛都快抽筋，各种古怪的表情都做了，对方却好像还没明白似的。
甚至……笑了。
“喂！”苏绾有些恼。
“一切顺利。”宋屠苏赶忙拍了怕苏绾的肩膀，还掐了一把她的腮，说，“还是没有多少肉。这里是私兵营，你原来的帐篷太冷，我重新帮你找了个，这个好一些，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