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半趴在陆海身上,头枕在对方肩膀,一只手松松搭着对方的腰。
陆海仍在熟睡,抱着他的手早就松开,下巴靠在他的额头,保留着在睡梦里把他抱入怀中的姿势。
这是本应恋人之间才会有亲密姿态,刺眼的光芒里,季风一时有点恍惚,放佛是个真实的梦境。
带着淡淡酒气的香水味儿萦绕在鼻尖,季风微微侧头,眷恋着这香气片刻,才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他赶紧起身,轻手轻脚离开,关上了卧室门之后才长松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买洗漱用品和早餐回来。
在路上想好了回来之后要怎么和陆海相处,刚进门却发现陆海已经起了,正站在客厅,看见季风就笑:“你再不回来,我就以为自己被拐卖了。”
这样毫无保留的笑让季风难以承受,他避开了陆海的目光,淡淡道:“我去买东西了,牙刷和毛巾都在这里,洗漱一下出来吃早餐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谢谢。”陆海接过东西,“昨晚辛苦你了。”
这话说出来很容易让人想歪,再联想到昨晚差点失控的两个人,季风忍不住脸红,说:“你酒品挺好的,也不闹腾,回来就睡了。”
“那就好。”陆海靠在客厅墙边,以一个慵懒的姿势,“要不然我在你这里的形象就全毁了,你恐怕哭着要脱粉。”
“怎么会呢,”季风终于抬头看他,认认真真,像是做出承诺,“我永远是你粉丝。”
陆海笑意不减,打趣他:“脑残粉?”
季风终于忍不住,弯起嘴角:“脑残粉。”
陆海像是得到了什么一样,满意地转身进洗手间。
笑容从季风脸上隐去,他做了个深呼吸,打算着要怎么在陆海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和他真的只保持偶像与粉丝以及短暂的合作关系。
然而陆海好像心情很好,昨天的那场彻底告别似乎让他真的放下了许多东西,从冬日的暖阳变成夏天的烈日,甚至带着几分少年的活泼。
“这里是哪儿?”吃饭的时候陆海才想起来问。
季风道:“朋友家里和酒店不方便去,这是朋友另租来方便工作的。”
“什么朋友?”陆海果然没了偶像包袱,大口吃着东西,问,“有机会认识的话,应该向他道谢。”
季风默然,假装喝了两口粥才想好借口:“小学同学,今天大年初一可能不方便,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一会儿我得过去找他,你呢,要回家吗?”
尽管季风已经尽量装得十分自然,陆海还是听出了他要与自己分开的急迫感,猜想他大概有事,便道:“嗯,已经买了机票。”
“几点的?”季风问,公事公办的口吻像对行程的经纪人。
陆海放下筷子,看了他好几眼才说:“十二点半。”
吃完饭,季风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不打算在这里多停留片刻。时针已经指向十点,陆海只好跟着他出门。
季风替他拦了出租车,说了目的地就后退两步,对陆海道:“这里过去一个小时足够了,海哥,咱们年后见。”
陆海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任何期待和自己见面的意味,司机还等着,没办法多聊,只能冲他挥手:“昨天谢谢你,年后见。”
出租车起步,渐渐走远。
季风望着车子在远处的十字路口拐弯,消失不见。他仍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路口,和陆海相识相处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闪现,然后如同车外的风景一般被甩在车后,最后剩下一个未知的不可见的前方。
他们永远错过了。
路口空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了。季风茫然四顾,忽然觉得无所依凭,许久才转身,回到同样空荡荡的房间,进了卧室,坐在床边,把枕头抱在怀里。
上面还残留着陆海的味道,季风把头埋进去,过了一会儿肩膀开始剧烈颤抖,低低的呜咽声从枕头里传出,逐渐变成清晰的哭声。
屋子里阳光依然很耀眼,风吹起窗帘,遮挡住了床边人的身影。
太阳西移,室内昏暗下来,季风直起身,盯着枕头上一片濡湿,自嘲地笑了:“真是没用。”
他想到陆海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又想到自己都没问过陆海回哪里。
打开手机,微信闪着红色的提示消息的数字,打开一看,全都是来自陆海。
“我到机场了。”
过了一会儿,第二条消息,“我登机了,忙的话不用回复,就是告诉你一声。”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又是第三条消息,“我到了,对了,新年快乐。”
后面还附了一个表情包。
但季风发现一个问题——时间对不上。
国内还有哪儿的直达航班是超过三个小时的?季风的老家在中部,无论从哪个方向走,直达的飞机都不会飞这么久,除非是特别偏远的地方,但显然陆海的家不会偏去漠河或是拉萨。
他打开手机软件,查了一下航班,发现飞国内的发达地区的航班时间都在两小时内,十二点半前后根本没有航班,倒是下午两点半有一趟航班是四点到。
所以极有可能陆海当时根本没有买机票,而是看出他的急切于是撒了谎,又不想让他发现,甚至在十二点半的时候说自己登了机。
那句“我到了”,其实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已经到了家,这就能解释中间这么长的时间花在了哪儿。
可季风就是相信陆海为了顾及他的感受撒了谎,他站起身,看着远处渐渐被建筑物遮挡的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骂道:“季风,你真他妈混蛋。”
第44章
季风还是赶在了大年初一的晚上回到家里,秦阅去给他热饭,季敏思见他心情不佳,问了两句,但季风觉得这件事说出来没什么意义,且还惹得父母难过,更不必要,就只推说是因为去看了宋萌的缘故。
之后的几天,季风常去自己的墓碑旁,抱着那束太阳花发呆,到了初四的时候,太阳花大多已经快枯萎了。
他乘初四晚上的飞机到达拍摄地,张原凯先到了,在机场接了他往酒店走。
分开这几天,张原凯有好多话想说,关于他们拍的戏,关于公司接下来为季风安排的工作,还有过年时遇到的新鲜事。
季风一律以“嗯”或者“啊”应付过去。说了一会儿,张原凯察觉到不对,问:“枫哥,发生什么事了?这才几天,难不成你失恋了?”
季风神情一僵,心想,你这张嘴是开过光吧。他扭头看向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到了停车场,下车,季风想起来问一句:“陆海他们到了吗?”
张原凯笑嘻嘻的:“就知道你要问,我专门打听了,我刚出发去接你没多会儿他们就到了,我让剧组的场务小哥帮我盯着点儿。要去打个招呼吗?”
打个招呼很正常,不去也没什么,他迟疑一会儿,还是说:“再说吧,我带的那点特产,到时候你帮我给其他人送一下。”
导演那份他打算自己送,顺便讨论一下接下来的戏。
没想到刚出电梯,在走廊上正巧遇见陆海从房间里出来,这下子躲也躲不过了。
张原凯高高兴兴打了个招呼,季风也上前,努力挤出点笑容来。
陆海把一个小纸袋递给张原凯,说:“答应给你的签名照。”
说着这话,眼睛却看着季风。
季风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手里提着的袋子中分出一份,说:“买了点特产,新年快乐。”
陆海接过来往袋子里看了一眼,笑着说:“我知道这个,那天去机场的时候司机跟我提过,可惜他说机场的不正宗,我就没买。”
提起那天的事,季风只觉被刺中,想起收到的几条消息,生硬地解释:“抱歉,那几天有事,消息忘了回。”
陆海看起来心情很好,说:“没关系,对了,导演说剧本有点小调整,正好我去找他说说后面的戏,你要去吗?”
“我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过去。”季风向他示意自己手里的大包特产。
陆海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袋子,说:“要不我把这个先放你们房间吧,正好一起去找导演,回来的时候我再找你拿。”
他的房间离得并不远,季风觉得有点奇怪,陆海这番完全没必要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但如果拒绝也会闹得尴尬,只得点了点头。
张原凯也有点惶恐,怕陆海等太久,进了门之后就说:“枫哥你抓紧时间去吧,东西我来收拾,特产我待会儿就去送。”
季风只能提了两个袋子又跟着陆海出门,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
两个人并排走在走廊里,沉默着,进了电梯,还是没说话。狭小的空间给人压迫感,季风有点受不了,又不敢去看陆海。
电梯缓缓上行,季风盯着那个数字,其实只有一层,但他觉得这短短的十来秒漫长无比。电梯抵达的声音终于响起,季风率先迈步,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陆海一把拉住他。
他整个人又僵住,鼓起勇气回头看。
陆海似是很无奈,道:“你打算顶着这张脸去见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