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是见过陆海拍戏时候的样子的,觉得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夸张,一部剧也就这么一场戏。别的演员比这还难的都有呢。导演一有机会就让把我放下来休息,已经很照顾我了。”
“回去之后擦点药,没有的话找组里的医生。”陆海不为他叫苦,只嘱咐他记得处理。
到了酒店,季风开始觉得晕乎乎的,走路都有点Z字形,还站在门口冲陆海挥手:“四哥,晚安。”
陆海:“……”
进门之后张原凯探手在他额头上一摸,道:“果然烧起来了,快躺下!”
季风吃了退烧药,躺下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松快许多。张原凯两只眼里都是红血丝,眼睛下面一大圈乌青。
“你一晚没睡啊?”季风有点愧疚。
张原凯叹气:“昨天晚上你烧得厉害,陆哥半夜看我去找医生,还过来看了你一次,你都烧晕了。好在后半夜就退了烧,要不然我就得打120了。”
季风从被子里钻出来,往浴室去:“我已经好了,你快睡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然而等他出来的时候,张原凯还顶着熊猫眼坐在沙发上。
“你干嘛呢?”季风被张原凯严肃的表情吓住。
“枫哥,”张原凯拍拍旁边的沙发,“你坐下,我有很严肃的事要跟你说。”
季风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坐下:“什么事儿,你快说完去睡觉。”
张原凯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似的吐出一句话:“陆海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咳咳……”季风被呛得一口水又吐回杯子里,“你……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去看同人文了?”
张原凯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依旧面色严肃:“枫哥,我很认真地在跟你确认。之前的事儿我就不说了,就说昨天,专门留下来看你,半夜都还没睡,说话又……那样,你懂的。然后,又是关心你感冒,又是关心你的手,恨不得把你整个人都装进眼睛里似的。你昨天烧糊涂了没注意,我可都看见了。”
季风仔细想了想,正色道:“海哥那是太入戏了吧,就自从我拍完那场跳城墙的戏之后,他可能是觉得心疼,对我就这样了。”
张原凯犹豫道:“我觉得兄弟情和爱情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季风却很笃定:“你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容易混乱很正常。戏里面我们是兄弟,但戏外不是。他这属于移情,和我本人相处的时候又因为潜意识让自己出戏,所以对我就不完全像对兄弟那样。你知道我是gay,当然会往那方面联想。我何德何能,能让陆海喜欢上我啊。”
张原凯神色复杂:“倒也不必这么谦虚,说实话,光是你这张脸,我觉得很多人都愿意为你一弯。”
季风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海哥是会为我一弯的人吗?”
张原凯摊手:“说不定他本来就不直,你看他到现在一次绯闻都没有,以前传的好多新闻都是女方剃头挑子一头热,路人都知道是故意炒作。”
“他现在还年轻,一心扑事业很正常。再说你也说过,他这样的人,很难有人配得上吧。”
张原凯似乎被说服了,他也不想让季风因为这种事分心,便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吧,对了,导演说让你好好休息,身体恢复了再继续拍。”
季风一拍胸脯,里面那颗心脏正噗噗跳,但张原凯自然发现不了。
“我明天就能重返‘战场’了!”
感冒还没好全,但季风不敢拖,退了烧就又赶紧回片场。
皇帝拒了谈判,北离和大宣已是不死不休的态势。几次失利之后,北离国君只好联盟西北部一个游牧国。
与此同时,赵渊暗中潜人给赵润送信,说一定救他出来,请他好好活下去。
赵润把写着消息的羊皮纸一点点咬碎吞进肚子里,等着百里外的城廓里可能派出的救兵。
游牧国国主的三儿子赫连云亲自带兵,北离给出牛羊布匹连带西北方圆五百里之地作为交换。
然而赫连云听闻大宣七皇子被俘在此,指着被关在囚笼里人说:“除了这些,我还要他。”
“他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俘虏,三皇子要人,我们多的是美人可以奉上。”
赫连云长刀在囚笼上一敲,说:“也就是你们不识货,这位七皇子盛名在外,可是号称天京第一美人。”
于是当晚赵润被送入了赫连云帐中,承受着那些屈辱时,赵润想一死了之,赫连云却拿他的名声要挟,若他敢死,就让他的尸身受万人践踏。
赵渊便等着、盼着,靠着赵渊那一句“好好活下去”。赵渊两次派人营救不成,战事又陷入胶着。
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赵润过了大半年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在赫连云战死这一天得以解脱。
这段戏份一共拍了半个月,中途季风感冒反反复复就没好全,发烧全靠退烧药顶着,实在不行就输液。
嘴唇烧干起了皮,倒省了化妆师的功夫。
季风也变得沉默寡言,上戏下戏脸上都没露过笑脸,张原凯生怕他拍出抑郁症来,导演也担心,早让人联系好了心理医生。
这天拍完一场戏,季风照旧回房车上休息,披着衣服歪在卡座上小憩。张原凯替他拿吃的回来,又撞上陆海。
“陆哥,你来了。”张原凯压低了声音,“枫哥睡着了,在车上呢。”
陆海也还带着妆,说:“我看看他就走,他身体好点没?”
张原凯拉开车门放人进去,轻手轻脚关了门,才说:“反反复复的,这段时间胃口也不好,才半个月就瘦了一大圈。”
絮絮叨叨,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本来抑郁症就没好全,死过一回还以为老天垂怜总算好了,可照这么拍下去,怕又要复发。”
第47章
“你说什么?”陆海没全听清,一进来注意力就全放在座位中间那个脸色苍白的人身上。因为消瘦微微颧骨凸了出来,有点像两个人第一次遇见时的状态。
张原凯这才想起还有个陆海在一边,忙捂住了嘴巴。
但陆海该听的已经听完了,说:“他手上的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张原凯懊恼自己失言,没料到陆海早就发现了端倪,沉默着点头。
陆海盯着季风看了片刻,想起上次在卫生间撞见他,打碎了镜子,满手是血的样子,嗓子微微发哑:“我看他之前状态都挺好的,听说导演已经找了心理医生,你多照看着,要是觉得他需要,就让他去看看。”
没想到季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没睁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别操心,我没事。这戏是压抑了点,我还扛得住。拍完了我一准养回来,还你个活蹦乱跳的枫哥。”
陆海见他是没听出自己的声音,这副惫懒的样子以前从未见过,嘴角又忍不住上扬,冲张原凯挑眉。
张原凯早就适应了老妈子的角色,把温水推到季风眼前:“枫哥,醒了就起来喝杯水,你这嘴今天早上把化妆师都吓了一跳。”
季风睁开眼睛,起身坐直,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端起杯子喝水,中间只瞥了陆海一眼,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有。
就是那一眼,却叫陆海惊住。
目光森冷漠然,放佛这身躯壳里装着的灵魂已经死了,不过是具还能勉强说话的行尸走肉。
前些日子还跳着说做他脑残粉的人,如今连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他。
他很明白,作为演员,要全身心投入至此,必是爱惨了戏,一如他当初刚入圈时,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几乎像是拿命烧出一个角色。
他也坚信,齐纪枫未来会成为这个圈子里最耀眼的新星之一。
喝完水季风就又闭眼睡去,张原凯向陆海投去歉意的目光。陆海却笑着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自己开门下车离开。
*
赫连云死后,北离节节败退,军中有人提出拿赵润祭旗,大将军恨他入骨,偏要留着他,等到捉了赵渊,同时杀了他们两兄弟。
在北离军队退守的城池里,赵润被扔进了贫民聚集处最脏污的街道里,成了一名乞丐。
他还穿着大宣国的衣服,因此北离的百姓认出他后,不肯给他吃喝,怒起时便是拳打脚踢。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彻底跌入尘泥,却仍然顽强地活下来,回到大宣国都,成为了后来人人口中叱骂的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的逆臣。
大雪封城,赵润蜷缩在雪地里,这时一个老婆婆走了来,给他披上衣服,拉着他走,口中念念有词:“阿克依,你又乱跑,走,跟阿娘回家。”
赵润不知道这个老婆婆的名字,只知道她早年失去了儿子,从此疯疯癫癫。之后,赵润在她的小茅屋里有了个容身之所,还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儿子的角色。
几个月后,春暖花开的时节,城破了。
大火烧尽北离人的军营,赵润得知城破的消息,奔逃出去,抢了一名逃兵的刀,衣衫狼狈,赤着脚,往火海里去。
时隔大半个月,季风和陆海终于迎来了他们最后一场对手戏。
这场戏光是调度和准备就花了两天,期间陆海和季风面都没碰。因此当季风变成赵润,提刀赶来,望见火光中一身铠甲、满面鲜血的陆海时,当真有恍若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