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昏君后我和反派将军he了 完结+番外 (羽蛇)
不光是他,除了季云祺外,秦槐和樊盛玉也常常陪他在城墙上站着。
秦槐说:“那是我看好的接班人。”
樊盛玉说:“那也是我的学生。”
没有真的见到云枫,就总是还有希望的。
也许就像云祺过年时候那样,只是一时情报错误呢?也许云枫也是故意调皮,非要学哥哥的样子先吓唬他们一下呢?
也许在他们都不抱希望的时候,云枫会突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萧方在傍晚渐冷的风里看着远方,嘴角带着一点为惊喜准备的微笑,两颊已潮湿。
季云祺的马已经远去,他看着那个本该始终挺拔的身影。
虽然在离开宫门后,笔直的脊背也疲惫地微微弯下,可在所有人面前,季云祺仍然是那个冷静从容、谁也无法击倒的百战将军。
有季云祺在这里稳如山岳,别人更没有悲不自已的资格。
没有人能猜得到最坏的可能底线在哪里,只盼着能早日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答复很快有了,却不是来自南姜。
萧方俯视着台阶下的人,明明看起来是个人的模样,在他眼中,却仿佛披了皮的恶鬼一般。
安提塔仍然挂着那副恭谦的浅笑,向萧方深深躬身行礼。
“南姜匪类无礼,胆敢冒犯檀戎两国。”他向身侧看了一眼,示意随从递上文书。
“我大戎边境军偶然遇到逃窜的南姜败军,将其击溃后,没想到从他们手中抢到了……”
安提塔的目光瞟了瞟站在一旁的季云祺,叹了一声:“皇上,季将军还请放心,我大戎军对季将军敬畏有加,自然也不敢亏待小将军,已取了冰块放入棺中。”
萧方在“棺中”这两个字中,忍不住攥起了拳头。
“还是贵国,考虑周到,多谢。”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言不由衷。
安提塔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仿佛要将他吞吃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躬身谢过:“只是如今白天仍有酷暑当头,我们虽竭尽全力向四周取冰块,就怕耽搁太久的话……”
萧方凝视着他,遍体生寒,只有拼命地掐着自己,才能抑制极度的恶心和愤恨。
那样的疯狂和嘶叫无处发泄,他平生第一次想要杀人,只想用雪亮的匕首狠狠刺入眼前这人的胸口,拔出再刺入,直到变成血肉模糊一片。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让云枫白白死去,不能在这样应当休养生息之际,给西戎肆虐宣战的机会,他不想忍,却不能不忍。
“你们想要什么?”
安提塔绷紧的双肩慢慢放松下来,虽然西戎进也是赢,退也是赢,可退的代价是他的性命,谁不会珍惜自己的命呢?
只是……
他看着萧方的眼睛——只是这年轻的小皇帝居然变了这么多,连这样的屈辱都能忍耐,也许,他们不应该给残病的狮子喘息着站起来的机会。
“鄙国所求,之前已经向皇上提过了。”他没有半点得胜的喜悦,反倒在萧方带着恨意的冷静目光中,忧心忡忡。
“白银二百万两,马匹两千,粮食三千石,各类蔬果种子若干,朕给你们。”萧方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又笑了一下。
“吕则依有所不知,朕待云枫如亲弟弟一样,贵国能帮朕夺回云枫,此情此意,朕必不忘记!”
萧方怎么可能忘得了。
在这条路上,他曾和云枫一起翘首期盼着季云祺凯旋归来,云枫出征后,他曾和季云祺商量过,等云枫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更隆重地欢迎。
让云枫扬眉吐气一次,真正地走出云祺的影子,昂首挺胸地做大檀的英雄。
可一切都如泡沫一样破碎。
萧方从来没有想到,在同一条路上,他们会等来冰冷的黑棺。
季云祺第一次失态,赶在他前面几步,双手抚在黑棺上,背对着萧方,双肩微微耸动。
来迎接的文武官员都鸦雀无声,压抑的沉默如心头重石,压得所有人都无法开口。
萧方不敢回头,既不敢看到面目全非的云枫,也不敢看到云祺。
“诸位,”他深吸几口气,站在黑棺前,面对百官:“我希望诸位记住今天。”
在这一天,因为他们不够强大,不够富饶,被人将脸面踩在地上蹂|躏践踏,本该鲜活的生命被肆意玩弄。
却不得不低下头颅,忍耐下所有耻辱,用无数钱财才能买回英灵遗骨。
黑棺里躺的不止是还不到十六岁的云枫,还是他们所有人的尊严。
“今日之耻,改日必当奉还,夑州三城还在等着我们!”
“我们需要钱,需要粮食,需要兵器,需要不怕死的士兵!”
萧方一整衣冠,向着面前众人,双膝跪倒,额头抵地,匍匐在尘埃里。
“我从前愚昧顽劣,不求进取,将大檀拖累至此,蒙诸位,始终不离不弃,萧方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站在百官最前方的俞相没有来扶他,也在秦槐和樊盛玉的搀扶下慢慢跪下,在他身后,一层层的人群跪倒,受了萧方的叩拜。
有人转过脸去,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萧方擦了擦濡湿的眼角,又深深叩头:“从今以后,拜托各位了。”
俞相也拜了下去:“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声压过一声的高喊声中夹杂了更多的哭声,萧方直起身来,努力抬眼看着天空,才能让眼中打着滚的泪水不滚落下来。
那个安静坐在岁兰居台阶上的俊美少年,曾经就这样抬头看着天空。
“你在看什么?”
“云。”
昔日少年,如今已如云消散。
第93章 暗火
双楼关的战事在那天之后, 逐渐接近了尾声。
寒冬再次逼近的时候,返回京城的将士又一次看见了京城高高的围墙。
萧方和季云祺赶到二重宫门前,接到了邢阳。
寒冬腊月里, 邢阳除去战甲, 只着一身单薄中衣,一步一叩首, 不知膝行了多久, 待被萧方拦住时,一身狼藉,额头的伤已被污血和泥泞染成一片。
“皇上,少将军,邢阳罪该万死……”
邢阳知道,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 没有痛哭的资格,连自己的出现都是将人的旧伤疤一次次撕开。
若不是为了有个交代,他甚至没有脸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萧方咬着下唇侧过脸去。
云枫被送回家去后,哪怕再不敢看, 他也不能不去送最后一程, 是他和季云祺亲手为云枫整理干净的。
一直到现在, 那身体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历历在目, 每次闭眼时,仿佛都能看到铺天盖地的箭矢迎面而来。
他曾经在无处发泄时迁怒过邢阳,可季云祺对他说——这是临行前自己给邢阳的命令。
国为重,家为轻, 既然不能因为云枫置他人于不顾,不如给个痛快,也免得云枫在对方手中被羞辱折磨。
说这话的时候, 季云祺的手始终抚在弟弟脸上,身体还在发着抖,可萧方知道,如果再有一次的话,季云祺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
——如果火车飞驰而来,一边铁轨上是至亲挚爱,一边是陌生人,你会选择哪一边。
如今,季云祺真真切切地让他明白,原来真的会有人放弃对于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从前听人说过,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做法无可厚非,是个人都会这么做,善于审时度势,是个英雄。
听时只觉得哪里不太舒服,却又说不上什么,可现在他知道了。
吴三桂并不是什么英雄。
他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紧紧抱着季云祺,这位生死面前也不皱眉的年轻将军第一次在别人怀里,无声痛哭。
季云枫与夑州一起,成了许多人心头上放不下的恨,早有一天要偿还的。
“云祺,”萧方的手死死攥住邢阳,想让季云祺回避一下的话已到唇边又改了口:“一起吧。”
他们不能做冤死鬼,云枫的事,一定要知道个明白。
这对萧方和季云祺是一种折磨,对邢阳更是一种凌迟,他伏在御书房的地上狠狠痛哭了许久,才强迫自己开口。
“二少爷一直听从少将军的话,尽量闭城不出,南姜人惜命不斗狠,一时半会造不成什么威胁。”
“我们跟守关的杨将军商议,如果一直是这种情况,我们就上书请求回京。”
“没想到南姜在休战的时候掳了百姓在关前,二少爷假装同意开门,杀他们个出其不意,但有几人被南姜带走,二少爷吩咐我们安顿百姓之后去接应他,就带人追过去了。”
“我们的斥候对周围地形兵力都详细探查过,之前绝对没有那样一支队伍!”
“前后只有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我们已经远远能看到二少爷的旌旗,结果……还是没能赶得上。”
“后来他们打断了二少爷的腿,在关前用马拖着……”邢阳狠狠地捂住眼睛,嘴唇颤抖:“我实在看不下去,就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