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会如此荒凉?”杜思疑惑道。
“十几年前,齐妃小产而死,走后不久却被太上皇查出诅咒熹贵妃的小人,一怒之下,这儿便成了这副模样。”李公公对答如流,“熹贵妃与齐妃同一天生产,还好贵妃娘娘母子平安,太上皇因此差点就去刨齐妃的坟了呢。”
杜思摊开手,那块刻有‘齐’字的木牌此刻讽刺极了,他犹豫再三,终是将它没丢掉。
“这儿的宫女皆被处死,无一幸免,当年这可是一桩大事,事发前、杂家便是从这里听闻杜永秋的名字的。”
李公公说的轻巧,杜思却陷入了沉思,公公瞧着杜思思考的模样,眼底骤生出许些期待。
“公公是听何人所言?”杜思突然问道。
“杂家从几名服侍齐妃的贴身侍女那里听来的。”
李公公眯起双眼,杜思看不到他的眼睛,心里略有些不安,接着,这位公公道出几个他极为熟悉的名字,在念到最后一位时,李公公闭口不答,只是看着杜思静静地微笑。
“还有一位,是小荷。”杜思答道。
“杂家虽不知你爹做过什么,单从那些个大人嘴中的只字片语、也能猜出许些端倪。”李公公拍拍身上的灰,“但杂家知道,在这宫里,好人总是活不长的。”
杜思听的云里雾里,李公公见状接道。
“小杜子,你可知熹贵妃?”正当杜思准备否认时,李公公又说,“杂家猜你定然不知,她自产下皇子,变得圣上宠爱,太上皇将小皇子立为太子,如今,她可是闻名大周的皇太后娘娘,身居高位,荣耀无数。”
杜思从未听说过熹贵妃的名号,莫非这个女人与当年杜永秋的死有什么联系?
“可人人也知道,熹贵妃少时可与当今左相大人是对青梅竹马,听闻两家人婚事都说好了,但是……”李公公一顿,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杂家相信娘娘是不会后悔的,今日如此荣誉,可只有圣上才能给的了的。”
杜思有些不自然,没想到皇宫里也有这种狗血剧情,周鸿祎当年被横刀夺爱,以他的为人,想必心里一定不服气吧。
“皇子不止娘娘那一个,圣上却独独宠爱那一个,新皇登基,其他兄弟只能眼巴巴看着,其中滋味定不好受。”
李公公这样说着,杜思却察觉其中端倪,若小荷等人已死,为何她的衣裙与宫牌会出现在杜知秋家?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死?
“既然服侍齐妃的宫女已死,为何我从宫外得到这块宫牌?”杜思紧盯着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说。
“杂家也不清楚。”李公公笑眯眯道,“杂家当年与小荷姑娘说过几句话,小荷姑娘心地善良,许多人都喜欢她,齐妃当年也甚是喜爱小荷,可杂家却听说姑娘身有隐疾,尤其那几年,常常重病缠身,杂家因此还去看过小荷姑娘。”
杜思瞳孔微缩,神情愈来愈激动,与此同时,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悸动令他浑身无力,杜思双眼微红,他眨眨眼睛,几滴泪从眼眶中流出。
“太医曾说过,小荷姑娘重病难医,需谨慎调养,方可多活些时日。”李公公沉声道,“为何这天底下,总是好人不长活呢?”
一时间,许多片段从杜思眼前一一闪过,再有李公公说过的话,最终落在炅吉那块样式繁杂的美玉上。
“齐妃虽难产而死,死婴却不见踪影,这倒也算是奇事一桩。”李公公见杜思如此模样,不禁叹息道,“杂家知右相大人心软,大人既然给你这次机会入宫,便是允你知晓真相,知道这件事的人虽说不多,却也死的不少了,你既然已大致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出宫后,便不要再回来了。”
党派之争,素来最不缺的便是替罪羔羊,杜永秋已然只是这场争斗中一颗小小棋子,杜思虽不知他是如何与小荷相遇,那位皇子虽活下来了,可杜思的双亲已逝,自己也被迫卷入其中,若杜永秋当年未遇到小荷,也便不会遭遇这些了。
杜思跟在李公公身后,脑中一片混沌,两人来到来时那扇门前,李公公对杜思说。
“小杜子,你走之后,要将自己藏得好好的,左相大人这些日动作愈发明显,依杂家看,京城恐怕是要变天了。”
李公公同仲元青一样,劝阻杜思不要参与其中,可此时,杜思心中除了对周鸿祎李治飞等人的怨恨,什么都装不下了。
“周鸿祎觊觎皇位已久,定然不会放过一切知晓这件事的人,你是杜永秋的儿子,她绝不会饶过你的。”
杜思冷笑,他已从周鸿祎手里侥幸逃过一劫,若能为双亲报仇,这算不算死得其所?
“总而言之,离开这儿为好,你快走吧。”李公公催促道,当瞥见杜思身后那人时,却惊的说不出话。
杜思向后望去,不想看到一张盈满笑意的面容。
“走?你想跑到哪里?”
卢冀升缓缓道,双眼尽是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不日万?
我还是日几下好
第90章 大江东去(五)
奔波数日,杜思被关几天小黑屋后再次进了牢里, 算算这些日子, 他现在应该在云州, 这儿属李治飞的管辖范围, 怪不得卢冀升如此嚣张跋扈。
“天意难违,让我在宫里碰见你,杜思啊杜思,你可算又进牢了。”卢冀升在牢门外大笑,“等左相大人到这儿,你的日子也到头了!”
杜思看着卢冀升幸灾乐祸的嘴脸, 冷冷道, “我没有什么用处, 你捉住我、无济于事。”
“无济于事?”卢冀升笑的极为刺耳,“你不了解左相大人, 上次让你给逃了, 左相大人可一直记在心里, 大人想除掉的人里,你是第一个跑出去的, 没想到你一时犯傻,自己又送上门来,竟还跑到京城,你不知那里是左相大人的天下吗?”
见杜思闭口不言,卢冀升更来劲了,“左相大人最喜欢将人头留下, 待你死后,便成为一具无头尸体,到黄泉之地,也会跟你爹一样了。”
杜思索性闭上眼,全当这是耳旁风,吹一吹就散了。
“你不是最爱验尸、还人清白吗?等你成为尸体后,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替你洗冤!”
卢冀升狠狠道,见杜思毫无反应,他也不恼,反倒慢悠悠道。
“你与你的同伙逃出生天,只是大人的一次小小失误,左相大人稍微用上些心思、你便犹如指头下的小蚂蚁,想逃也逃不了。”
杜思冷笑一声,他哪里来的同伙,难道周鸿祎想抓段景衡?他爹已从北陵归来,周鸿祎即便想动手,也定要思虑几番。
“毕竟我与你不同,大人可是心甘情愿的跟随周鸿祎,不知哪天、就被他用来挡枪子儿了,与那位太尉大人一样。”
“想激怒我?没门。”卢冀升大笑道,“我可与宋炜那个蠢货不同。”
自那之后,杜思再也没见过宋炜,他毕竟是皇上的亲戚,不好处置,听闻周鸿祎将他送回济州,哪儿凉快往哪儿待去。
“你落到我的手里,若我告之李治飞,他一定很惊喜。”卢冀升着重强调‘惊喜’二字,盯着杜思意味深长地说。
李治飞与这些人一样,都是宵小之人,他当然高兴了,杜思暗想,他心里也不舒坦,便朝卢冀升冷哼一句。
“周鸿祎的脑|残粉。”
“你说什么?”
卢冀升虽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也能听出其中咒骂之意,他眉毛抖三抖,终是忍下来。
“你已是将死之人,本官不与你斗嘴,你且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吧。”
他得意洋洋走出门,牢头恭敬几句,将卢冀升送走,狱卒见杜思又回到了天牢,心里多少都有些好奇,却无一人敢上前质问。
这次,大抵是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杜思躺回稻草堆上,望着湿冷的房梁,心里突然生出几分轻松,仔细想想,他进过两次天牢,甚至甚至入过一次皇宫,直到今日仍活着,也算是奇了,杜思自娱自乐想着,被卢冀升押入天牢的不快也渐渐消散了。
期间,卢冀升常常来‘探望’他,杜思很是无奈,卢冀升与周鸿祎一模一样,人被关进牢里非要来嘲讽几下,怪不得能玩到一起去,李治飞也曾来看过他,与卢冀升不同,他在牢门外立了许久,盯着杜思不做声,杜思被看的浑身发毛,将眼闭上也阻挡不了那道难言以形容的视线。
约过了四日,周鸿祎如期而至,他来到天牢,于牢门外狠狠瞪了杜思好一阵,只抛下一句话。
“子时前解决他。”
周鸿祎离开了,他身后的李治飞与卢冀升面面相觑,不久也离开了,唯有李治飞停留半晌,这次,他仍未与杜思说过一句话。
“段景衡远在天边,即便他插上一对翅膀,也要飞个两三天才能赶到这儿来,左相大人又无逗留之意,如此干脆、杜思这回必死无疑了。”卢冀升冲李治飞喜洋洋道。
李治飞点点头,卢冀升瞅着他的反应,又笑眯眯道。
“李知府,他可是你侄子,难道你不会感到痛心么?”
“不会。”李治飞坚定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我已劝过他,也算是顾情顾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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