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看?这是加餐啊!阮嘉简直是从地狱到了天堂,兴奋之余一把扑过去抱住了叶三:“你太棒了!”
这会儿他把“约法三章”忘得干干净净,叶三不动声色地揽住他:“多夸几句。”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威武非凡的叶三叶大哥!”阮嘉听刘猴儿叨逼叨了一天,此刻活学活用出口成章,“你最棒了!”
叶三微笑起来,倒了盆水,手掌一触就变作了热水,然后把小肥鸟囫囵放到了水里。
阮嘉心里念了一句阿门,然后忍着口水看叶三处理肥鸟。叶三则撸起袖子,把手上弹弓交给阮嘉:“给你,拿去防身。”
原来他是用这个打到了鸟,阮嘉望着手上弹弓,只觉入手圆滑,手柄上甚至刻了精致的雕花,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叶三的东西,倒像是小姑娘的玩具。
更关键的是,这还是新的,毫无磨损痕迹。
阮嘉合理怀疑其中有猫腻:“这哪来的?”
“嗯?”叶三伸手拔着毛,一面瞥了一眼,“这是我准备送给我妹妹的。”
啊,他还有个妹妹。阮嘉伸手拨弄了一下,还给了叶三:“那你还是送给她吧,我不跟小姑娘抢东西。”
叶三没接,继续处理肥鸟,一面淡淡道:“她被我二哥带走,不会再回来了。”
他语气平常,神色也并无异样,但阮嘉还是贴心地没再问下去。
谁料叶□□而自己道:“她走之前给我下了毒,我醒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听起来是个叛逆无知的小姑娘,乡间女孩这么厉害的吗,连下毒都会?
估计是说书的惹的祸,教坏了小孩,阮嘉摇摇头。
不过,既然叶三的精分并不是先天的,那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救治?
只是叶三家里贫穷,摊上这种事估计也没钱治,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赶紧送去军中了事。
太惨了,阮嘉心想着。
“跟你说这个是让你放心。”叶三头也不抬道,“我并非天生性格多变,你不要害怕。”
“我没害怕。”阮嘉笑,“我要是害怕,那天就不会让你留下来。”
其实阮嘉那天害怕极了,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心软。
尤其对落难的美男心软,没救了。
叶三抬头看他,阮嘉顺势欣赏了下这张俊脸,又望着他手下被拔光了毛的小肥鸟。
他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叶三的手势相当熟练,忍不住开口问他,叶三嗯了一声:“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我少年时候贪玩,经常偷偷和狐朋狗友出去打猎下酒喝。”又顿了顿,“当然,后来上战场杀人——”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低头去看阮嘉的表情,果然见他脸色苍白起来。
叶三脸色微变,伸手扶住阮嘉,阮嘉则连连摆手:“没事我接受的了,就是你一边处理鸟肉说这个,我瞬间有了画面感——呕——”
他干呕了两声,大概是贫血的原因,有点头晕。
叶三道:“那我把这鸟丢了吧。”
“不!”阮嘉挣扎了下,“我……我要吃肉。”
哪怕有了糟糕的联想,阮嘉还是不想放弃到嘴的烤肉,特别是他想到未来很长时间都是这种日子,就觉得应该提前适应一下。
古代,乱世,阮嘉对这四个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但是显然叶三并不希望他勉强,也不觉得他需要勉强。可是阮嘉神色坚持,他只好继续把鸟肉用竹枝穿了起来,交给了阮嘉。
阮嘉掂了掂:“走,生火去!”
两人从厨房搬出柴火,叶三用火折子点燃,接下来就全是阮嘉的工作了。
他恍然间发现叶三的生活水平还是要比他高那么一点点的,起码他生火生的很熟练。
但是阮嘉也不甘示弱,炒菜煮饭他不会,野炊他会啊!
他在厨房里看了看,拿了灶台上最后一颗大蒜生姜、最后一点油和盐,还从村民们送的东西里扒拉出来了一点花椒,一起揣着带了出来。
然后他也不剥大蒜生姜的皮——不会剥,直接切块塞进了串起的鸟肉肚子里,然后用刷子刷了厚厚一层油,一放到火堆上,就滋滋响个不停,叫人心情愉悦。
阮嘉深深吸了口气:“我觉得还应该划几刀口子。”
叶三表示赞同,接过菜刀轻轻划了几下,瞬间表皮裂了开来,在火上发出轻轻的刺啦一声。
第18章 井盐
“叽叽叽。”踏云闻到香味跳了过来,挤到了两个人中间,一只脚踩在阮嘉膝盖上,一只脚踩在叶三膝盖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满天星河,半畦菜地一黄鸡,两个分食烤肉的人,还有草垛里安详孵蛋的来客。
食物的香气一直萦绕在阮嘉鼻尖,直到他入睡,直到他第二日醒来,依旧没有散去。
甚至他隐约从那香味中觉察到一股别样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深夜的露水滴在沉香木上,又清冽又沉郁,令人魂牵梦萦,追溯源头,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这味道一直萦绕不散,像是一片羽毛挠在阮嘉心上,酥麻入骨,叫他既想喊停,又想喊继续。
阮嘉因此很有些心神不宁,特别是看到叶三的时候。
他和叶三之前甚至被迫睡过了,阮嘉都看得很开。
哪怕感觉到叶三的态度不太对的时候,他防备心也不是很重,心情激动时仍旧会扑过去抱住叶三,意思是“干得漂亮”。
但是一夜过去,他突然变得敏感起来,尤其是抗拒和叶三肢体接触,简直到了看见叶三就要转身跑的地步。
所以这天早晨阮嘉跟叶三说了一声就忙不迭出门了,一方面是避开叶三,一方面是真的有事。
他昨夜用完了油盐,这可是必需品,得快点补充才是。
他才不会像叶三那样坑小孩,那当然是用正当手段了。
正当手段就是去问陈氏怎么办。
到陈氏家里的时候,她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看见阮嘉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你昨夜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阮嘉昨晚睡得可香,自然什么都没听到。
陈氏神色还是很忧虑,阮嘉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陈氏含糊道:“年纪大了,想必是听错了。”又问阮嘉,“嘉嘉来做什么?”
阮嘉如实相告,陈氏第一反应当然是把自家的给他一些,但是被阮嘉坚决拒绝了。
陈氏只好道:“村长家有榨油的磨盘,六月份油菜成熟的时候大家会去他家榨油。”
阮嘉心想原身和陈氏都没种地,更不谈种油菜,是哪来的油吃?
他问了出来,陈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我帮刘氏纺丝做衣服啊,全村人的衣服有一半都是他家做的,衣服换点粮食油菜之类的,那我当然也有一份。”
阮嘉明白了,分工合作么。
可他并不会纺丝,也不会种地。阮嘉认真思考了下自己的技能,觉得他除了吃喝玩乐和花钱,能用的上的技能大概就是大学学的所谓企业管理,什么投资金融之类。
而且他虽然勉勉强强上了个名校,但是他爸从没指望他继承家业,毕竟他哥他妹在能力上全都吊打他,阮嘉只用做个吉祥物就好了,所以他也没怎么认真学。
当然,认真学也没用,这会儿可不是资本的时代,是正儿八经的农耕社会。
阮嘉没什么办法,又问道:“那盐呢?”
陈氏道:“村里的盐都是从望山镇那边的盐井来的,只是现在路不好走,已经很久没能出去了。”又咦了一声,“不过昨日才说山上似乎有个废弃的盐井,他们正说着今日去看看呢,你来的倒巧。”
阮嘉大喜:“那我也去!”
陈氏啧了一声:“你凑什么热闹,让叶三去就好。”
阮嘉踌躇了下,还是道:“我也去。”
“去哪?”门口传来叶三的声音。
阮嘉心下一颤,回头看去,只见叶三不知何时走进了院子,望着阮嘉道:“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阮嘉含糊应了一声,也不看他。
陈氏料想他们在闹别扭,也不多说,只把刚才给阮嘉说的又对叶三说了一遍。
叶三便点了点头:“我去吧。阮嘉你呆在家里。”
“你什么意思,”阮嘉闷声道,“你真把我当女人?”
叶三微微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嘉自己也觉得没趣,甚至心下埋怨自己无理取闹,但是那股烦闷怎么也消散不去。
那股沉香木的气味更浓郁了,阮嘉心跳越来越快,听得陈氏说了句“他们在刘氏家里汇合”,就向陈氏告别,往刘氏家里去。
叶三提着陈氏给的木桶,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与阮嘉正好相反,叶三的心情出奇的好,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二十岁后二哥带着小妹反叛出京,那之后从宫里到宫外都是兵荒马乱,他又身患怪疾,几乎是没一天舒服日子过。
而他此时的感觉,便仿佛回到了踏花游街的少年时代,不,比那更美好。
他鼻尖全是甜蜜的花香,简直是美到要飘起来了。
这种好心情持续到走到刘氏门口,和唐白迎面撞上。
那日谈话之后,唐白果然如约没再出现在阮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