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顾昭然拖回主卧室,使出毕生技巧把人伺候舒服了,自己也累得够呛,瘫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小狼狗精神头上来,恃宠生骄,趁机提了一堆不合理要求,把傅光洲拿捏得服服帖帖,屁也不敢放一个。
就凭他这拆家的本事,大丈夫必须能屈能伸。
第二天傅光洲叫家政公司来收拾台风过境的书房,他上午还有合同要签,顾不得跟顾昭然腻歪就换了衣服去上班,顾总表示昨晚累到了要睡回笼觉,公然旷班。
傅光洲揉着酸软的腰想喷他一脸血,谁他妈折腾到后半夜,早晨天刚亮又要再来一场的?老子还没叫苦叫累,你有什么脸说自己累到了?
老子这是被吃定了吗?!
初见时高不可攀的一座冰山,谁知道被他焐得化了冻,露出底下滋滋冒热气的活火山。
傅光洲心不在焉地签好合同,想想家里的熊孩子,顾不上陪客户用午餐,后续交给销售主管,自己急匆匆地回了家。
这种感觉很奇妙,知道家里有人等着,心里就有了牵挂,纵然是露水情缘,也要全心全意地过好每一天。
一辈子太久,就只争朝夕吧。
他没想到昨天顾昭然捧醋狂饮,今天就轮到他疑神疑鬼了。
院子里停了辆低调朴实的灰色大众,和顾大少张扬霸气的迈巴赫肩并肩,傅光洲缓缓将车停进车库,没走正门,从车库的小门直接进屋上楼。
家政公司已经撤了,他的书房恢复了功能,房门紧闭,听不见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傅光洲想翻阳台,又觉得太不体面,万一人家只是纯聊天,他大动干戈搞得像捉奸一样反而下不来台。
可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平时恨不得跟他黏成连体婴的臭弟弟找借口不上班,八成是有什么事要避着他。
书房檐下装了监控摄像头,傅光洲打开手机APP把摄像头方向扭到面朝窗户,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勉强看到大众车主的真面目。
那是个清瘦白皙的年轻人,文质彬彬,一身浓浓的书卷气,笑容温暖和煦,像凛冽寒冬里一抹提前到来的春光。
再看他那个小冤家正懒洋洋地倚在贵妃榻上,姿态闲适,神情放松,丝毫没有面对他时剑拔弩张的气焰,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
傅光洲搞不定喜怒无常的顾总,有人能搞定。
年龄般配,气质互补,比他这种历经风雨的老男人少了沉闷沧桑,多了青春张扬。
傅光洲心里堵得慌,鼓胀胀地泛着酸,虽然早知道这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游戏,却没想到结局来得这么快,他将不得不怀着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态,恭送顾昭然拍拍屁股远走高飞。
他这边正胡思乱想,那边已经结束谈话,顾昭然起身送客,傅光洲抢先一步跑回大门口,慢吞吞地解开大衣扣子,做出刚进家门的样子,微笑寒暄:“有客人?”
顾昭然没想到他会翘班,脸色变了变,含糊道:“一个朋友。”
倒是那个年轻人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傅先生?”
他态度坦荡,让傅光洲微微愕然,觉得自己头上好像没那么绿了。
“幸会,你是?”他主动伸出手去,略尽地主之谊,对方也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顾昭然那个讨厌鬼抢过来握住傅光洲的手,不耐烦地对客人瞪眼:“慢走,不送。”
客人露出无奈的笑容,朝傅光洲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顾昭然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饿了,外卖吃不惯,请傅总自觉点马上做饭。
傅总拗不过这个嫩祖宗,只好带着一肚子疑问洗手做羹汤。
傅总天生不是傅总,顾少爷却天生是个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倚在厨房门口冷眼旁观,看年长的情人把年轻时独自打拼磨练出的一身本领施展开来。
傅光洲二十啷当岁出来混社会,节衣缩食求生存,苦哈哈地学做饭,后来发达了吃腻山珍海味,没饭局的时候还是习惯自己下厨。
他厨艺算不上精深,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熟能生巧,勉强能糊弄住寄人篱下的顾大少。
至于顾昭然,比起饭菜,他对做菜的人更感兴趣。
傅光洲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腾起的雾气模糊了眉眼,氤氲出别样的温柔。
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琐碎生活,是他在梦里百转千回的岁月静好。
除了他不爱我,这人间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顾昭然垂下眼睫,掩去转瞬而逝的失落与迷茫,低声问:“你退学之后……吃了不少苦吧?”
傅光洲一开始没听清,关了火把他往外赶:“去去,你在这捣什么乱?碍手碍脚的。”
顾昭然难得被人嫌弃,心里却不恼,还泛上一股甜丝丝的暖意,不仅不肯走,还得寸进尺地搂住傅光洲的腰,将下巴支在他肩膀上,又问了一遍:“退学之后生活得很辛苦吧?”
傅光洲愣了一下,轻声说:“都过去了。”
要说不苦,没人会信,只是后来咬牙扛过去的种种挫折,都比不上最初真心错付带给他的毁灭打击,对别人他还可以高谈阔论把经历过的磨难当成勋章,面对顾昭然他反而无话可说,只因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曾经真真切切地见证了他的愚蠢与堕落。
他定了定神,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补充道:“年轻的时候受过的苦都会成为财富,总比一把年纪再跌个头破血流要好。”
顾昭然还年轻,天之骄子,众星捧月,没体会到那种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滋味,大概不能理解老男人的肺腑之言,傅光洲叹了口气,胸口一阵酸涩的柔软。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愿他一生顺遂,事事如愿,圆满无忧。
顾昭然眯起眼睛,在他身上慢腾腾地蹭,像一头被驯服的小狼崽子,收起尖牙利齿,露出柔软的肚皮。
傅光洲没忍心推开他,深吸了口气,放松身体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氛围,指尖碰触到顾昭然坚实的手臂,轻轻扣了上去。
年轻人禁锢着他、束缚着他,同时也依赖着他、纠缠着他,像一场不期而至的甘霖,滋润着他干涸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锅里的热油都凉了,傅光洲提醒他再不放开他们只能吃外卖,顾昭然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又问了一句:“你恨他吗?”
再见我的厨房。
傅光洲认命地掏出手机点外卖,同时一心二用地应付小狼狗的灵魂拷问。
“都过去了。”少年时的爱恨既纯粹又浅薄,当时的刻骨铭心,事后回顾只是自以为,要不是他前途尽毁吃了老大一个闷亏,只怕那些往事早就枯萎寥落,被丢弃在漫漫人生路上了。
“恨过?”小狼狗不依不饶,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也爱过?”
傅光洲一再地被翻旧帐,佛也冒火,使劲推开熊孩子,怒道:“你有完没完?”
老戳人痛处有意思?就不怕他陈年旧事反刍来反刍去,嚼磨出滋味导致旧情复燃?
傅光洲板着脸,没好气地说:“你是生怕我把你爸忘到脑后?可真是个孝顺儿子。”
顾昭然脸色阴沉,目露凶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差点把他骨头钳断。
“傅光洲。”他声音喉咙干砺,低沉微哑,“不爱我,就恨我吧。”
完了,小崽子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我当然爱你了,我可舍不得恨你。”傅光洲嘴比脑子快,不假思索地竖起白旗,拆了书房尚可补救,拆了厨房搞不好他们这整个社区都要跟着完蛋——燃气阀还没关呢!
“叮咚”一声门铃响,外卖小哥及时赶到,拯救了尴尬癌晚期的傅总和恋爱脑发作的顾总,傅光洲感激不尽,给他打赏了个超大的红包,然后拉着顾昭然去解决午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拆家。”
为照顾他大少爷精致的风格,傅光洲挑了家挺有情调的茶餐厅,点的菜又多以白灼、清蒸、炖煮为主,清淡不油腻,绝对配得上高岭之花的逼格。
顾昭然还是一副难伺候的样子,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扭头上楼了。
傅光洲习惯热脸贴他凉屁股,啧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吃。
顾昭然就仗着是别人家的孩子吧,这是要他亲弟弟,早被他一顿毒打扫地出门了。
吃完饭,上楼确认一下顾昭然已经午睡了,傅光洲轻手轻脚地到玄关处拿起自己穿过的大衣,一摸口袋,掏出一张硬纸片。
那是访客临走趁顾昭然不注意塞进来的,傅光洲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张名片,大名林辙,职业心理医生,底下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塞他名片总不会是为了扩展业务,而他们之间唯一交集就是顾昭然了。
傅光洲把自己关进客房里,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他心知肚明,这一步跨出去,所谓的“安全距离”将荡然无存。
他甚至不能确定,他所窥探到的顾昭然那些不愿宣之于口的秘密,他能不能承受得起。
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胸腔中跳动的心脏正在蠢蠢欲动,重新燃起属于二十岁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