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然先前听他抱怨父母催婚听得一肚子火,傅光洲还说过年回家肯定有亲戚暗搓搓给他安排相亲,他之前去拜访亲友的时候已经被人守株待兔好几回了,简直闻风丧胆,那脸色就更难看了,让傅光洲敏锐地意识到如果他敢往顾总头上堆雪团,顾总会把他堆进雪团里。
“她知道催也没用。”顾昭然深吸了几口湿冷的空气,压下心头汹涌的怒意,不由分说地拽过傅光洲的手,用温热的掌心捂住他泛红的指尖。
在床上无论战况多激烈都没害过臊的老司机竟然觉得腮帮子发烫,不自在地低咳两声,想抽回手却被更加用力握住,顾昭然还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点别乱动。
打败魔法的不是魔法,是大魔法师不经意的温柔。
傅光洲偏过脸去,避开他迫近的气息,揶揄道:“我看你是开窍太晚,不然何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顾昭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纠正道:“是太早。”
傅光洲听出他言下之意,老脸一红,无言以对。
自己造的孽,趴着也得还完。
顾昭然微微一笑,眼中冷意渐消,提议道:“嫌麻烦就别回去过年了,我们出国度假。”
傅光洲呼吸微窒,第一反应不会是想拖他去美国给顾女士大卸八块吧?毕竟睡人老公尚能偷生,睡人儿子天打雷劈。
然后又觉得不至于,他爹妈就在邻市都不知道他性别男爱好男,顾总飞越半个地球跟老男人的露水情缘不至于传到大洋彼岸。
顾总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笑容带了点讥诮:“我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傅光洲身体后仰,表情一言难尽,喉咙里像塞了一团乱麻,刺挠挠地难受,艰难地挤出一句:“你脑袋进水了吗,这种事都跟她说?”
他骂完还担心自己反应过度伤了高岭之花矜贵的自尊,试探着往回描补:“你妈是不是以为你是来教训我的?”
虽然多此一举,逻辑上倒也说得过去。
顾昭然又流露出猫玩弄老鼠的恶意,一句话打破他的幻想:“她知道我是来睡你的。”
傅光洲瞪着地上半尺厚的积雪,想把顾总的脑袋按进去。
他实在不能理解顾家母子的脑回路,纵容儿子搞基就够惊世骇俗了,他搞的还是亲爹的男小三!
他不该贪图环境好就住在城郊,应该卷起细软搬到医院旁边,再这么被折腾下去,搞不好脑血管英年早爆,还得去卒中中心报到。
傅光洲惊怒至极竟然笑了,脑袋里思绪纷飞,涌上一个不合时宜的段子——
直男骂人满口草泥马,我们基佬就不走寻常路,骂一句我日令尊更应景。
顾昭然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语气云淡风轻:“我跟她打了个赌。”
傅光洲嘴角抽搐,一脑门问号,无语地看着他。
顾总想说的时候不需要捧哏,不想听也得听,这专横霸道的作派他可是深有体会。
“如果能为你所爱,她就不再干涉我的自由。”顾昭然慢吞吞地吐出简短的字句,每个字都电闪雷鸣,振聋发聩,“如果不能,就乖乖地回去,迎娶她中意的名门淑女。”
傅光洲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大脑,脑浆子差点从七窍爆出来。
“爱”这个字,像一把剔骨尖刀,劈开混沌,直击灵魂。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他,可能就真信了。
如今顾昭然说什么情啊爱啊,他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第一反应是小狼崽子又想出什么新招来折磨他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那么一点点可能顾昭然缺爱缺到饥不择食,向他这种人勒索感情,傅光洲也不会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他的心田只余一片荒烟蔓草,贫瘠枯槁,开不出绚丽的花朵,更结不出甜蜜的果食。
顾昭然也没打算让他信服,依然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态度:“所以为了不让我妈如愿,还请傅先生配合一下,假装爱过我一场。”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唇角带笑,补充道:“还能避免另一个无辜女性掉进火坑。”
这话一撂出来,傅光洲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万分想穿越回去掐死当年的自己。
算了算了,不过是演戏,对于被生活捶打多年的老司机来说都是毛毛雨,当务之急是把这个煞星哄服帖,谁让自己欠他们一家子的呢!
想想也够讽刺的,当年他真情实感,沈邱生不以为然,现在他虚情假意,顾昭然却亢奋不已,缠着他非要听一句我爱你。
傅光洲没脾气地笑了笑,遂了他的愿。
一遍不够就多说几遍,就当使用免疫疗法,说得多了,那个字眼自然从重逾千钧变得微不足道,真情无价,只会挂在嘴上的爱一文不值。
他没想到一句话就把顾昭然哄开了颜,大白天的激动起来,雪人也不堆了,拽着他穿庭过院一阵风似地回到室内。
傅光洲一时不慎又被占据一城,从床伴升级为人妻,不仅要解决小狼狗的生理需求,还要照顾他大少爷的生活起居。
这他妈就是爱的代价吧!
顾昭然仗着他要拼演技,比他还入戏,理直气壮地侵占到他更多私人领域,隐约有从小醋坛子升级为绝世醋缸的趋势。
小醋怡情,大醋伤身,何况乱吃飞醋在情侣之间才有意趣,他们之间算什么呢?
顾昭然确是一朵奇葩,这天闲极无聊收缴了他的手机,把他的聊天记录一页不落地翻了一遍,让傅光洲恨死自己曾经手贱开了云同步,不然换个新手机又是清清白白一条单身狗。
顾总看着他与各任小情人打情骂俏,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把手机往他怀里一扔,气呼呼地去书房睡去了。
得,又得他使出浑身解数去哄一哄,傅光洲无奈地把前任们扔进黑名单,颠颠地上楼去哄这个嫩祖宗。
也不知道外人眼中这座禁欲系冰山平时压抑着多少戏瘾,偌大个别墅哪间卧室不能睡,非要作张作致地去睡书房!
书房没床,只有一张贵妃椅,承重能力过关,只是真皮椅垫上次被他抓出一串指甲印,希望顾总别触景生情,又来找他回溯现场。
结果顾昭然连门也不开,像个闹脾气的熊孩子一样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墙壁虽然隔音良好,傅光洲仍然能听见砸东西的声音。
傅光洲:……
不至于吧?
就算俩人恋爱结婚,也犯不着为过去的事狂怒成这样啊!
何况他俩都是逢场作戏,何必这么认真?
“顾昭然!”他用力拍打房门,“你给我滚出来!”
“咣!”一声,大概是他的铜牛镇纸砸在门板上,傅光洲心头火起,从旁边房间的阳台翻到书房阳台,冲进去拖住顾昭然,喝道:“你发什么疯?!”
顾昭然双目赤红,身体紧绷,双手攥成拳微微颤抖,指关节还破了皮,胸口急促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哪里还有半分矜贵公子的气度?
傅光洲顾不上哀叹自己满目疮痍的书房,先察觉到顾昭然的不对劲。
他怕对方再发疯,使出浑身力气手脚并用缠抱住他,拖到贵妃椅上按住,沉声问:“怎么回事?”
他都拿出伺候甲方的态度来哄顾少爷了,小王八蛋还一言不合就拆家,活该负分滚粗。
顾昭然闭上眼睛,拒绝和他交流,面容僵冷阴郁,抿紧的双唇充满抗拒。
傅光洲胸口一悸,看着总是高高在上的天仙人物被逼到角落无处可藏,让他有一种异样的亢奋感,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
他的小前任说得没错,傅总最会疼人了。
傅光洲一手抚过他僵硬的颈线,顺着脊柱揉搓下去,感觉到掌下的躯体渐渐放松,他勾起顾昭然的下巴,轻啜他的嘴唇,头抵着头,柔声问:“怎么了,宝贝?”
低沉的声音带着缠绵缱绻的意味,顾昭然身体一震,蓦然睁开眼,眼中乍现的光芒瞬间攫去他的心神。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躁动狂乱,凄迷晦黯,无数种情绪错落交织,翻滚沸腾,像晨星寂寥,在天光罩笼之前碎裂成尘,爆发出垂死的灿烂。
我得对他好点,傅光洲心神俱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娘的逢场作戏,去他娘的明哲保身,滚滚红尘不缺他一个浪子回头,怕什么杀人诛心,他情愿粉身碎骨,化作春泥去呵护这朵落入凡间的高岭之花。
只要他别再露出这让人心痛如绞的眼神。
第111章 傅光洲-小冤家6
顾昭然稍微平静了些,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傅光洲怕他情绪上头把车开出一条抛物线,好说歹说劝阻了他这危害公共安全的作死行为,柔声细语,又哄又亲,牙疼话说了一箩筐,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家里红旗不倒,再也不敢出去沾花惹草。
顾昭然眼中还泛着血丝,瞪了他一眼,即使被哄得浑身舒泰,嘴上仍然不饶人:“知道错了?”
“知道知道,下不为例。”傅光洲点头如捣蒜,活像土大款哄他的小娇妻,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我爱你。”
他错了,他一开始就错了,他上大学的时候应该跟舍友去球场上挥洒青春,而不是跟着老师瞎几把钻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