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不再强求,拜托狱警打开铁门走了进去。门后是一处不算大的空间,厚重玻璃阻隔,一声“探监时间五分钟”响起,莫蔚被女狱警重重推了进来,她顾不得差点摔倒,激动又期待地看向来人,看清来人后,眸中的光倏然黯淡下来。
“伯母。”苏宓坐在她的对面,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也称不上冷淡,相反还有几分柔和。
“小宓,好久不见。”莫蔚的脸色沧桑到了可怕的地步,她本身皮肤白皙,进了监狱后时常待在牢房中,皮肤更是呈现出一种惨白,阴冷得如同死去之人。
他心里对莫蔚的感情不比随弋的复杂,倘若没有亲口听到莫蔚对他的喜爱,或许他并不会像现在这般纠结。苏宓不擅长客套,说柔情的话比登天还要难,于是沉思片刻,把握住宝贵的时间,开门见山:“伯母,此次前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你也好奇我为什么要杀他?”莫蔚自嘲地笑了。
“并非,只是有些疑惑的地方。”他将自己和随弋被人陷害的事情简略地讲给了莫蔚,看到莫蔚惊恐的眼神后道:“我怀疑幕后黑手跟她有关。”
此案被爆出后,苏宓欲要挖寻一点关于原配的信息,可无论如何深挖都无法挖掘出一丁点有用的信息。信息被人隐藏了,绝大概率是幕后黑手做的。他心里早已笃定幕后黑手和原配的关系,只是没有任何的证据来证明。
莫蔚无论多么心狠手辣,她对随弋的爱始终是温柔而坚定的,她不能忍受任何人去伤害自己的儿子。“当初小弋两岁,我不能忍受偷情的苦,于是带着小弋找上了门。”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尽管得知真相后很生气,但还是忍着怒气劝我,说我还年轻,值得去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她从不会将气撒在我的身上,不对,应该说,她从来不会发脾气。”莫蔚提起她时,眼神变得柔和,嘴角却带着阴冷的笑,看上去似是嘲讽,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她。
“我带着小弋住了进去,她每次都会做好我们的饭等我们下来一起吃饭,还会让随越洲陪小弋一块玩。随越洲是个好孩子,对小弋非常好,甚至是经常搂着小弋一块睡觉。”
苏宓听到这,无声地叹了口气。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莫蔚和原配的关系尴尬,彼此都有一个可以继承家产的儿子,如此一来,莫蔚为了儿子能够继承家产自然而然起了歪念头。
果然,莫蔚冷笑着说:“有一天晚上,我起来喝水,听到随民国在跟她说……”
“家产是越洲的,他一分都拿不到。”莫蔚模仿着随民国粗犷的声音和上扬的语调,表情滑稽,无端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民国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只有那个贱女人和随越洲!”说到这,莫蔚已是接近疯狂,苏宓静静地盯着女人的脸看,直到女人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问:“你没有杀随越洲?”
“没有,我把他扔进了大山里,正要杀他的时候那个臭小子像疯了一样挣脱开跑掉了。”莫蔚咬牙切齿,“还不如当初就把他杀了,如果他死了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可是如果当初莫蔚不动歪心思,今天她就不会坐在玻璃的另一面后悔杀少了人。
“随越洲有没有什么亲戚?”苏宓垂眸看了眼手表,离探监结束还有一分钟。
“没有!那个贱女人是独生女,父母早就去世了。”莫蔚一口笃定。
苏宓又详细问了她几个问题,狱警走进来的前一秒,他忽然凑近,低声问道:“她叫什么?”
狱警推开门,大步走进来,在开口的瞬间,莫蔚开口回答,然而声音和狱警的高声提示重合,完全听不到究竟说了什么名字。苏宓看清了她缩成一个小小的“o”型嘴唇,嘴角倏然勾起。
离开监狱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积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昨夜的雪来得汹涌。他又想起昨夜随弋站在路灯下面央求地盯着他看,直言如果不让他进去就在雪地里站一晚上。苏宓懒得理他便挂断了电话,五分钟后下楼看了他一眼,而后自顾自转身上楼。
随弋嘿嘿一笑,在客厅里打了一晚上的地铺。
“怎么样?”随弋问他。
“很憔悴,精神状态不好。”苏宓实话实说。
随弋“哦”了一声,眸子落寞地垂了下来。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静谧得很,身边人越来越像个闷葫芦,以前见到他还会跟他吵架,现在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随弋更觉得孤独。没人疼,没人爱,他是地里的小白菜。
“你怎么样?”一声冷淡的问句,小白菜瞬间满血复活!
“不太好。”随弋眨巴着大大的桃花眼盯着苏宓看,脸上写满了弱小、可怜、无助。
苏宓瞥了他一眼,忽然一巴掌把他的脸呼开,见随弋惊愕地捂住脸后轻声说:“开始吧,等一切结束了出去放松放松。”
“你确定?不再准备准备?”随弋追着问。
“他等不及了。”苏宓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雪地中,稍矮的男人大步走在前面,身后的高个男人迈着修长的双腿紧紧跟着,磁性的声音不停响起:“你是不是不恨我了?”“我们现在是朋友吗?”“等结束了我能不能追你啊。”
脚步倏然一顿,而后继续大步向前走。苏宓被他最后一句话搅得有些心神不宁,脚步细看有些凌乱,身后的人还在说个不停:“我从没有好好追过你,这次给我机会,让我追你吧。”
他弯腰迅速团了个雪球,在随弋疑惑他为什么弯腰时,他忽的转身将雪球塞进了随弋的嘴巴里,“闭嘴!”
随弋吃着雪球:“唔?”
随弋回国的消息在第二天传进了李胜男的耳朵里,李胜男大感伤心难过与愤怒,工作还没做完就撂挑子不干了!在所有员工或是惊讶或是茫然或是惊恐的注视下穿着一身粉色西装,迈着愤怒的小碎步坐上了自己专属的粉色小汽车来到了苏宓的家中,用不久前做的海蓝色指甲敲响了苏宓的门。
“谁呀?催命呢?”熟悉的声音自门后响起,李胜男气得“咯吱”咬牙,手握成拳,在门开的瞬间重重锤了过去。
……
苏宓默默地低头看了眼不轻不重砸在他胸口上的小拳头,与李胜男四目相对,一时间有那么一咪点尴尬。尴尬的气氛只持续了不过两秒钟,随弋从苏宓的左肩膀探出头来,看到李胜男后一喜:“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妈.的骚风!”李胜男挤了进去,一肚子苦水哗哗哗吐了出来:“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两年啊!我本来想着辞职了回家能娶媳妇了,你倒好,不要脸的把Le Soleil交给了我。我任劳任怨,不求回报干了两年,结果得来的是从狗仔嘴里知道你回国的消息?!”
不过值得欣慰的一点是,当初随弋换回身体后第一个就告诉了李胜男,而不是让李胜男继续蒙在鼓里。
“着什么急,等我稳定下来,Le Soleil的一把手就是你的。”随弋对着他挑挑眉。
“呸!”李胜男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他,“哥哥稀罕你这小公司?除非你把S给我。”
随弋哈哈一笑,爽朗允诺:“行!只要你要,我就给你。”
李胜男冷哼一声,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见他们皆是一身休闲装,脚上踩着运动鞋,问:“出门?”
“我出去跟男人约会。”随弋嘿嘿一笑,迎来了苏宓无情的眼刀。
“妈.的?小宓咱们走,不跟渣男待在一起!”李胜男佯装大怒,作势要将苏宓拽走,手指还未接触到苏宓的胳膊,就被随弋挥开。他一怔,眼里缓缓染上了笑,笑中又带着惆怅。惆怅苏宓遇人不淑,惆怅随弋的喜爱注定不会有结果。
他不会撮合二人重归于好,更不会挑拨离间,这对死对头能保持和谐的相处氛围已经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二人并肩离开,李胜男站在阳台上看了许久,吐出一口浊气后跳回客厅,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嗑着瓜子追着剧,美哉美哉!
——
车子缓缓停在了地下停车场,苏宓坐在车中,看着随弋的背影渐行渐远,这种画面很是熟悉,不过不熟悉的是:他再也不会因随弋的离开而感到困倦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宓耐心地坐在车中等待,成败在此一举,此时揭露一切正是最佳的时机。手机忽然“嗡嗡”几声震动,苏宓看了一眼,屏幕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习惯性挂断,下一秒电话又打了进来,这时他才接通,眸子倏然紧缩。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停车场,后视镜里倒映着身后宏伟的酒店,他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握紧了方向盘。
而在酒店的十九层某套房中,随弋晃着红酒杯,脸上一抹温和的笑:“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声音成熟有魅力,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钻入随弋的耳中。他低头一笑,恰巧看到一只手自眼前伸过,温柔地抚上了他的发顶。顺着胳膊向上看,男人俊美的容貌跃入眼帘。
顾楷泽宠溺一笑,像撸小猫一样轻轻抓着随弋柔软的头发,“我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