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霜没有出声,冲他招了招手让他靠近点,苏逸淳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唇边的痣被轻轻碰过,苏逸淳的脸瞬间染上血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差点儿没叫出来。
“下次不许去了,家里也有烤箱,想玩就在家里玩,让王婶教你。”
“…哦,知道了。”
杜寒霜目送着他离开,捻了捻指尖残留的,属于别人的信息素,想起上次打了个照面的那个女Alpha,微微眯了眯眼。
然而除了信息素…
他难以自控地想起少年嘴角的温度和那颗痣的形状,喉结微滚。
怎么会这样?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苏逸淳就偷摸蹲在了七班门口,把林婉给叫了出来,又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是有新月流淌过他眼角,眉蹙春风误。
林婉看着他的脸,不由得晃神。
怎么会有Omega长得这么好看呢……
“这是什么呀?”她打开纸袋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惊喜道:“是‘简心’的蛋糕哎,你买的吗?送给我?” “是我在那儿做的,因为想着,不能只收你的东西不换,你喜欢就好。”
“你太好了吧,你要是个Alpha我就和你私定终身!”
苏逸淳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冲她挥挥手:“没事啦,你会遇见很好的人的,一定。”
“好,承你吉言,”少女拎着纸袋笑得开心:“希望我可以和我的Alpha,像你和你未婚夫那样甜!”
大可不必。
把蛋糕给林婉之后,苏逸淳的心情一直不错,就这么保持到了放学的时候。
他背着包出校门,找了一圈都没看见自己熟悉的车,反倒是一辆极其陌生的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条缝,能看见里面女人姣好的脸。
是魏敛眉。
第21章 裴少白
车厢内的气氛尴尬,只有车载音响缓缓播放着英文歌曲。
世界被抛在窗外,活着的人只剩下他和魏敛眉,他好像看见魏敛眉的嘴唇开阖,还忍不住落泪,但他什么都没听见。
世界失了聪,他无言以对,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哭哭啼啼。
“对不起,淳淳,是妈妈对不起你,我…我知道你过的不好,但是,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美丽的女人把妆都哭花了,苏逸淳脑子发昏,只觉得仿佛有上千只苍蝇在同时嗡鸣。
他想起上次…上次是在好久之前,在原来世界的,一个深秋的晚上。
那晚真的好冷啊,他刚打完一场压轴场,对手是个东南亚的壮汉,也不知道上台前吃了什么药,打他的时候都下了狠手。
那场赢得不太容易,离场的时候他整张脸都被血糊住了,右臂震得发麻,连抬都抬不起来,走出拳场的时候,口袋里的钥匙不小心坠落在地。
他的腰肌受了伤,弯不下去,一双漆皮的小牛皮高跟出现在他眼前,穿着艳丽的女人弯腰帮他捡起了钥匙,语气很关切:“怎么伤得这么厉害,你很严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不远处带她来的老板身边的马仔都开始拼命吹捧:“老大这次找的小情儿这么心善啊?看见什么人都帮?”
“哈哈哈哈,就是喜欢她这个纯嘛,女人就是这样,才好。”
苏逸淳缓缓抬头,二人对视,看见魏敛眉惊愕的脸。
他没忍住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加嘲讽的事情了。
他第一次收到来自母亲这么关切的注意,是作为一个陌生人的时候。
好可悲,他的妈,活着还不如死了。
身旁的女人还在哭,苏逸淳伸手摸上车门开关:“你再哭,我就跳车。”
他过于偏执的话语让魏敛眉心头一跳,连忙收起眼泪:“妈妈不哭了,你别激动,淳淳,你不要胡来。”
表演成分的泪水都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细细涂抹上脸的粉底和口红,苏逸淳看着她一边抽噎一边补妆,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都是些什么操蛋的事儿啊。
苏逸淳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苏宅,一进门就看见苏航的脸瞬间黑下来,浑身的姿势都不对劲,简直用尽整个人的力量在诉说“老子讨厌你和你妈赶紧有多远死多远”。
他的不待见实在过于明显,苏逸淳反倒觉得开心了。
别人不高兴那他可就高兴了,气死最好,惯的你一身毛病。
苏逸淳特意坐在苏航旁边,隔着抑制环感受不清太细节的东西,但是能明显感受到身边年轻Alpha的信息素变得狂躁起来。
魏敛眉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继子,生怕他们两个一言不合就血溅当场。
“…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滚得远一点行不行?我怕得病。”
苏航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他现在一看见苏逸淳就肋骨疼,这个王八上次把他从楼梯上踹下去,弄成轻微骨裂,让他在床上躺了一星期。
“这儿有光,我喜欢,我就在在这儿,”苏逸淳抬眼轻睨他:“如果太过优秀也是一种病,那我确实是病得不轻,不过真有这样的病,也一定传染不了你,你有抗体。”
“…操,这是我家。”
苏航气的脸都憋红了,他简直想手撕了这个继弟,谁知他下一句轻飘飘地道:“我知道,让我来我也不想来啊。”
魏敛眉听见他这样的话,差点没吓死,急忙开口打圆场:“小航,淳淳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闯进我的家,抢了我妈的位置,还要带着你的儿子过来!这不是鸠占鹊巢是什么?”
只有这个时候,苏航才表现地像个十七岁的男孩子,苏逸淳看着他,垂眸冷淡道:“你以为就你没妈吗?我难道有了?你知足吧苏航,至少你妈是真心爱你,你爸还没死呢,我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也没见我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啊,你还有个可以去的地方吧,那我呢,我要去哪里?”
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落进魏敛眉的耳中,穿裙装的女人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嘴唇翕动:“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你妈!苏逸淳我是你妈!”
“你是个屁,”苏逸淳强忍住眼泪,毫不退让,指着她道:“魏敛眉,我没有妈,你没管过我,你只在乎你自己,就连改嫁,你唯一在乎的也是有我你嫁不嫁得出去。” 他看了一眼愣在沙发上的苏航,轻哂:“我本来就是外来者,走了,不打扰你们家人吃饭。”
窗外是铂金的傍晚云层,开门的瞬间就撞入杜寒霜的怀抱。
黑檀木的香气柔和地将他包裹,直到指尖蹭过他的脸颊,他才发现自己眼泪糊了一脸。
“哭什么?”杜寒霜的肘间还挂着自己的外套,苏逸淳抽噎着说不出一句话,他便将外套盖在Omega的头上。
属于杜寒霜的信息素将他盖的密不透风,身后传来门扉轻响,苏逸淳抽搭着抬头,看见是苏航挠着头走过来。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挺拽的吗?滚回你家。”
“操,老子是看你可怜才过来看看你,好心当什么驴肝肺啊?”男孩子暴躁地揪下了自己家花园里的一朵玫瑰,又把花瓣一瓣瓣撕下来扔到他头上。
“…你是不是有病啊?”苏逸淳气的不轻,把头上的花瓣捡下来又扔回他怀里。
苏航瞥了一眼杜寒霜,杜寒霜也冷淡回应他的视线,给苏逸淳把西装外套的纽扣一粒粒系好,转身回了车上。
花园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苏航看着他的泪眼,有些讶异:“至于吗,你怎么这么能哭啊?”
“你他妈以为老子愿意哭?崽种,你再说一句我把你头拧下来埋进你家花园。”苏逸淳一边抹眼泪一边恨得咬牙切齿,苏航也不再和他别苗头,捏着手里的花瓣,缓缓开口:“我妈在我八岁那年死的。”
“她好漂亮,温柔又贤惠,会把我抱在怀里,打雷的时候就会唱歌哄我睡觉。”他把花瓣捏出汁水,淋漓的烂红:“她死了以后,再也没人给我唱过歌,也没人抱我了。”
苏逸淳低头看着杜寒霜外套上的花纹,手指扣弄着被自己眼泪洇出深色的一小块痕迹,吐出一口气:“从来就没人给我唱过歌,抱过我。”
“打从我记事起,魏敛眉就不管我,她每天只会哭着打我,怪我害她不能再找个好人嫁了,又骂我爸,随便在她肚子里留了种,又跑了。”
“我没见过我爸,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自己被所有人看不起,好像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苏逸淳伸手蹭过自己嘴角的痣:“因为我长得像她一样漂亮,有人骂她狐狸精,就叫我小狐狸精,十三岁那年差点被人贩子拐跑,是我自己溜回来的。”
他神色微显不屑:“早知道还不如不回来。”
苏航没说话,只是又伸手折了一枝玫瑰,塞进他穿着的,杜寒霜西装的胸前衣袋里。
“对不起,我其实知道,我妈死了和你和她都没关系,就是我命不好,”他脸上难得露出一点迷茫:“可是我不知道该怪谁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好像只能把怨气散在你身上。”
“你是个傻.逼。”
“行,你说我是就是吧,算我对不起你。”苏航撩起自己的额发,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人:“你们班篮球打得不错,下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