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隐桥这几年自然并非全在虚度时光——他在这期间,有循序渐进地诱导着谢灵乔接触、理解大人会做的事,——爱人会做的事。不过最后一步始终未做到,他想再等等,等谢灵乔长大点。
谢灵乔从前被叶长安带着进行过几次“互帮互助”的事情,那时始生对于这样的事情的好奇,可是很快,还未真的弄懂,便已不感兴趣……风隐桥想引导他,又不想引他反感,过程便很慢很慢。
就譬如此刻,谢灵乔大约能感觉到一点儿对方是什么状态,也大概知道一点为何不叫他动,但……
“男人,都很容易这样吗?”
谢灵乔歪了歪头,看着风隐桥,表示疑惑。他大大的眼睛水灵灵,干干净净。
“……不一定。”风隐桥平复了下呼吸,答道。
“哦……”谢灵乔点点头,倏然玩心起,一探手,“这样呢,感觉怎么样?”他笑着问,露出一排小白牙。
“……”风隐桥真的快疯了,他呼吸一窒,抓住谢灵乔调皮的手。
竹篱外。
一名汉子提着一桶水,走到此处,却是浑身一僵,停住脚步。
隔着竹篱,从这个视角,刚好能看见一树梨花下,躺椅上相依偎的两个人,春光笼罩在他们身上,画面美好如一幅画,容不得第三个人相扰。
落花如飘雪,山清水秀,一对璧人,多么好。
张响胸口却闷闷的,如塞了块石头,时日愈久,愈钝痛,而此刻,更似要磨出血来。那血快要溢出来了。
阳光正好,他僵立于此,脚底却生凉,那凉意是无望的,似乎注定无法获得消解、解脱。但即便如此,他忍了忍,终仍是将目光痴痴地投在那坐在男人腿上的少年身上。
他——如若少年也能入他怀抱里……
“怎么不进去?”张响的肩膀被忽然一拍,他惶然回头,见是同为护院的小刘,神色一松。
“没什么。”他敷衍道。
小刘看看他,又看看那边梨树下的景象,冲他挤眉弄眼,“嫉妒吧?”
“……什么嫉妒。”
“嫉妒,先生呗……”小刘压低声音道,“别装了,我知道,你也想抱小九,可小九被先生抱了,你碰不了……”
“你胡说什么呢!”张响剜了他一眼,涨红了一张黝黑的脸,眼神却是躲闪的。
“别啊,装什么装,想要就去抢啊!”小刘朝他抬了抬下巴,语气郑重,实则是胡说八道唯恐天下不乱,鼓动张响,“咱们生而卑贱,但小九不也是同我们一样的人,又能高到哪里去?你想抱他,就把他抢过来,反正你不抢也会有别人抢,横竖不会比现在更糟!”
这番挑拨的话不得不说有几分道理,但小刘的一张嘴实在不可信。他自己不敢在先生头上动土,畏惧先生,便激着张响去试。
小刘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观摩着张响听完他的话变换的脸色,若是张响去试了,且谢灵乔回应尚可,那么,他也便去试一试……试一试,谢灵乔肯不肯偷偷同他好。
他早就看上谢灵乔的小模样了,也想尝尝,少年的滋味儿。
“你别胡说。”张响虽也脸色变个不停,似有心动,却没有立刻同意对方的提议,张响沉着一张脸,从小刘身旁越过去,高大健壮的背影却略显出两分惶乱。
一瓣梨花洁白的花瓣被捻在手心,百无聊赖地捏一捏,清香气也似给压扁了,困在手掌中。
花是姑娘,被谢灵乔这么摧残,早没了精气神,花瓣蔫蔫的。他向上摊开手掌,让它随了风被卷起、飘走,但它终究飘不远,终得困在这四方的院落的围墙里。
谢灵乔依然坐在风隐桥腿上,莺桃已不想吃,不过便是坐在这院中,也算有趣,他玩完花瓣,便开始将脑袋靠在对方宽肩上,睡觉。
困了。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见头顶男人的声音,悠悠的,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九,想过成亲吗?”
谢灵乔耳朵微痒,打了半个哈欠,眼皮耷拉着,“成亲?……我没有喜欢的姑娘……”
春困夏乏秋打盹,又被暖烘烘的太阳晒着,他是真的困。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风隐桥的手放在谢灵乔后颈的软肉上,轻抚,似撸猫。
姑娘……
谢灵乔脑袋里浮现这两个字,却是混混沌沌的白,没什么概念,他只有几年的记忆,这些记忆里,姑娘这种生物,接触时间长的,只有一个谢嫣妍,一个银月,同他却都没什么男女向的关系。
至于成亲,便更是太过于遥远的事,缥缥缈缈,如在云端雾间。
“打架很厉害的。”
他胡乱一答,闭紧了眼,小手抓在风隐桥袖子上,靠在人胸膛上,继续睡觉。
——打架很厉害的姑娘。
风隐桥轻笑,捏捏少年后颈的软肉,眸中似隐了湖光山色,潋滟无比。
和姑娘成亲吗?
不若,不成亲,便永远陪着先生罢。
谢灵乔趴着快要睡着,自然没看到风隐桥的神情,即便看到了,大抵也并不怎么关心。
谢灵乔在朦胧间,听到风隐桥说,明日将出一趟远门,会带上他。
这是三年来,风隐桥第一次带谢灵乔出远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后天(周三)V,当天将掉落万字更新,从28章开始倒V,看过的小天使请勿重复购买,谢谢小天使们以往的支持,以后也请继续多多支持呀~
默默抱起乔乔:“乔乔,说两句_(:τ」∠)_”
乔乔(一愣,而后比两个剪刀手,甜笑):“希望大家以后也常常来看我哦!谢谢支持!”
第二日,谢灵乔在辰时被风隐桥拨弄着醒来。
他醒时, 人便在熟悉的风隐桥的臂弯里——一如既往, 他同风隐桥夜间睡在一起, 对方抱着他, 抱一夜,并不做其他什么事, 只是抱着。
起来后, 风隐桥给他穿衣、梳发、洗漱, 几乎全程亦都是抱着他, 宛如照顾几岁的小娃娃。谢灵乔就由他抱着,并不反抗。
大部分时间,他都迷糊昏沉, 两条手臂圈在对方脖颈上,睡觉。
他已习惯了这般模式。
一切收拾完后, 谢灵乔抬手,拍拍人肩膀, 说自己要下去。风隐桥便托着他的腰, 放他下到地面上去。
还未到出发时间, 家中尚有事待风隐桥打点, 他便先到外面去,教谢灵乔先等在这儿, 等一会。
谢灵乔一开始倒是乖乖在等,趴在桌上,一面清醒自己, 等到起来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旭日初升,天空大亮,是很明亮美好的景象,他已经被穿戴整齐,乌发亦梳得利利落落漂漂亮亮,想了想,迈开步子,到靠墙的桌子上,空格处,抽拉开一格抽屉,拿出一个长度约摸他一根食指的小瓶子。
小瓶子被拿在手里,他朝向门外走去。
他走到庭院里,正遇到正在做洒扫的张响。身材挺壮硕的一汉子,做起洒扫工作来却细心,青石缝儿里都给弄得干干净净。
“哥哥,”谢灵乔走到张响身旁,一抬手,将瓶子递给对方,他眼儿微弯,“给你。”
瓶子里装的是玉露丸。张响前几日制服马匹时摔了一跤,又被疯马马蹄踩了,胳膊差点断掉,但还好只是脱臼。
谢灵乔今天想起这事,因马上要随风隐桥出远门,顺手先将玉露送给张响,以防再出什么伤筋动骨的意外——这玉露丸是他自己做的,对外伤恢复有奇效。
他这三年来除被风隐桥藏着,亦有跟随对方学习医术,且悟性极高。
张响一直都如大哥哥般照顾谢灵乔,尽管谢灵乔接触对方的时候不多,却是记得对方对他好。
张响看看谢灵乔,又看看谢灵乔手里装着玉露丸的瓶子,眸光颤动,一霎,未能说出话来,提着长扫帚的手,手背都绷紧了。
张响眸中情感实在复杂极了,感动、愧疚、压抑……凡此种种,俱在胸腹中翻搅着、滚动着。
谢灵乔眨眨眼,笑道;“怎么啦?”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抬眸,就这般看向对方,水嫩嫩的葱似的。
“没什么。”张响也笑,接过瓶子,小心翼翼地装进衣袖中,对谢灵乔珍而重之地道谢。
两辆马车停在庭院大门口。
春日灿烂,谷中鲜花竞相开放,由门口探了头往外看去,入目尽是春日热闹又活泛的景象。
谢灵乔跟随风隐桥走到门口,还未等将春天的模样收在眼底,好奇的目光先被这两辆陌生马车及马车旁所立着的此前并未见过的人给吸引了去——这未见过的人不止一个,足有十几名,都是青年或壮年男子,看架势,怕是都有武功底子。
他们一见谢灵乔与风隐桥出来,便面色一肃,一个个俱恭敬地朝风隐桥行礼,似乎还欲说什么,被风隐桥一个眼神制止。
风隐桥带着谢灵乔上马车去。
谢灵乔先上,跳进马车里,绿衫身影一晃而过,十足鲜活。
风隐桥也进入其间。
车厢里并不狭小,且铺了天鹅绒、燃了熏香,小几上又摆了糕点与茶水——“咦,这是……”谢灵乔指着桌上摆的十种五彩缤纷的点心,“陶方伯十景点心……”
这种点心,谢灵乔只在书中见过,书中曰:“……皆山东飞面所为。奇形诡状,五色纷披。食之皆甘,令人应接不暇。萨制军云:‘吃孔方伯薄饼,而天下之薄饼可废;吃陶方伯十景点心,而天下之点心可废。’……”
有文人叹,自陶方伯离世,此点心便已成《广陵散》一般,世间再无人能做得出。是以陡然于此见到,谢灵乔颇感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