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粗重,气息滚烫。
谢灵乔被压在草地上,身上是突然爆发的幼狼般的少年,
他在惊讶之后,竟不觉得很难受……
沈令察觉到谢灵乔不挣扎,立刻更加激动起来。
“阿令……”谢灵乔睫毛颤着,艰难地唤他。
夜空中星子闪烁,浓云早已驱散开来,有月光洒向大地来,皎洁美好。可是,天上的星星,都在看着他们呢。
不远处亦有踏歌跳舞的笙黎族少年男女,他们俩却躲在这里……
谢灵乔在恍惚间,觉得这是不大对的,可沈令又坚持说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说好兄弟之间举止亲密些再正常不过——沈令说他们俩便是好兄弟,是患难之交,于是谢灵乔又觉得好像是这样没错,亲密一些罢了……
亲嘴巴,不一定只能情人做吧。
可是可是,谢灵乔喘息着想,阿令会不会,亲得太久了一点……
正当此时,他的脑海中,一个略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沈令在意值已满,你需要在一天内脱离这具身体,出发寻找下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重逢被抓到的话乔乔就得小心小黑屋强制♂爱了_(:з)∠)_
鬼畜神医还有一章抵达战场。
当夜。
星光暗淡下来。一个少年身影从榻上小心地、缓慢地爬下,踩在地上, 几乎未发出任何声响。
他走到桌前, 以指尖做笔, 凭空画了一会儿, 变出一张宣纸、一支狼毫笔来,他握笔熟练, 刷刷刷在纸上写出几行字。
是给沈令写的信, 开头便是:“阿令亲启……”
是的, 他在给沈令写离别信。
谢灵乔低头写了一会, 忍不住回头,向正躺在榻上睡着,未被弄醒的沈令看去。
光线昏暗, 他看不清沈令此刻的状态,连写信也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薄月光。
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甚至等不到他随对方回到崆峒的那天。
他这次的破体质实在是坑人,身为壁画上的妖精, 仿佛很厉害似的, 可是又身负每七天便得攒足特定的那个人的在意, 攒不足便必死的设定, 一旦满了便得去找下一个人……便似得靠旁人的肯定与珍惜才能活下去。
他不懂这次的身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既定条件……但既是如此,如今的确需快快离去才是。若是等到天亮, 当面告别,谢灵乔又不知该如何同沈令解释,又怕编个理由的话, 沈令不信,那必将更加麻烦……
谢灵乔无声叹了口气,那气息逸在深夜里,有一点不可言说的怅惘涌上心头——只能再见了,阿令。
此一去山长水远,怕是再难相见。
谢灵乔写完这封信,墨迹未干,他将它抖一抖,放在桌案上,只带了装着点他在深山里挖的草药的包裹,轻轻推开门,又合上,连夜从此间离开。
门被小心地打开时,夜风吹拂进来,那点打在皮肤上的凉意马上又在门被重新合上时被阻挡在外。
沈令尚在榻上睡着,万事不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沈令朦朦胧胧间有点醒过来的意思,但还未到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去抱身侧的谢灵乔,但手臂一伸,什么都没摸到。
摸到的最多只是空气。
沈令心中一悸,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被子滑落,他身体绷紧如一根拉直的弦。——身侧没有人,唯有空气。
沈令面色发白,立刻下得榻去,点燃一支蜡烛,蜡烛发出的光亮将整间屋子照亮,尽管光线仍非非常明亮,拿了它察看整间屋子的情况已是足够。
沈令秉烛环顾,发觉此间唯剩他一个,休说是床榻,便是小小角落里都无谢灵乔的身影。
沈令如坠深渊,通身冰凉,寒意宛如从每个毛孔中浸入。
不见了、乔乔不见了……会不会是去上茅厕了?他胸中涌起微弱渺茫的一点希望,侧目,却注意到靠墙的桌案上那摊开的一张墨迹未干透的纸。
他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桌前,抓起纸张,籍着烛光看上面的字。
谢灵乔的字写得好看,毛笔字,并不算太工整,一眼望去却飘逸落拓,观赏性强。他在信上说谢谢沈令连月来对他的照顾,说这几个月是一段难忘的旅程,还说沈令很勇敢且意气风发……
最后说,他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须即刻动身,耽搁不得,约好的一起回崆峒,及让沈令教他武功,却是要失约了,他感到很抱歉……还让沈令不要找他。
沈令捏着这张纸,盯着纸上的字迹,眼睛发红,犹似要将其盯出窟窿来。
离开了……
只留一下一封信,寥寥几语便丢下他离开了。
那他是什么呢,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又是什么呢?
不是约定好一起回崆峒看奇花异草、去筑剑山庄拜访林花夫人么?
不是答应他会在崆峒多住些日子么?
如今倒好,甚至还未回到崆峒,人都跑了,还叫他不要找他……
沈令捏着信,用力将之揉成一团,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眼尾已成赤红,努力平复着不均匀的呼吸。
今夜,谢灵乔唇上的清甜味道犹在,沈令只要一闭眼便能回忆得清清楚楚。
失约是吗……
丢下他,离开是吗……
“乔乔,如果让我找到你……”沈令眸中,某种黑色的东西涌现,逐渐浓郁起来,他压抑地轻声道:
“那你可就,再也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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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灯镇上的福满客栈来了一名十分清秀可人的小伙计,十五六岁模样,白白嫩嫩,比镇上林员外家的千金小姐还要好看讨喜,水灵灵的大眼睛瞟谁一眼,谁便得酥了半边身子。也因此,福满客栈近日客似云来——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甚或某些好断袖之风的,都为着来瞅一瞅这白嫩小伙计。
客栈老板娘乐得牙不见眼,然而不到半个月,小伙计要辞工,老板娘急忙挽留,无果,只得放人,不过又多给了一倍工钱,顺便笑眯眯地捏了捏小伙计的屁股,把人吓得一退三步远。
春寒料峭,山冈上小道坎坷不平,兼有降温后的风吹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行走在道上,不禁以袖掩面,打了个喷嚏。
这便是辞工后的谢灵乔。
他连夜离开笙黎族后,用带的草药卖了做盘缠,运气好,草药较为珍稀,于是接下来一整个月他用这盘缠向西行,然而一个月过完,盘缠花光,他便又在客栈里打了近半个月工。
可如今都辞工了,他也仍是没找到那所谓的特定对象,走啊走,此刻便一个人走到了这山间小道上。
人到底在哪呢……
谢灵乔忍不住长叹口气,忍着腹中饥饿与身上疲惫感。从三日前起,他便感到身子很不舒服,他有预感,若是再不找到那人,他怕是真有可能就在这几天灰飞烟灭。
尽管,他原本以为,一个月前他就会死掉的。不过,不论如何,还是得找新身份啊……
谢灵乔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一刻钟,瞧见一条波光粼粼的河,岸边躺倒着一名布衣少年,一动不动,他走近一看,发觉少年已经死去,额角鲜血淋漓,似乎是钝器所伤,似因死去时辰不多,尸体同活人并无多大区别。
谢灵乔便从原本身躯中脱出,进入这步衣少年身体中去,借尸还魂。原本的身躯无知无觉地倒在地上,换了副壳子的谢灵乔瞥着它,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像脱身体外的自己看死后的自己一样。
他收拾收拾心情,沿河继续走。然而还未走出半刻钟,身后突然脚步声凌乱,四名布衣男子从山坡上跑下,一道粗砺的男声爆起,直震耳膜:“站住!我看这次你还往哪儿跑!”
谢灵乔下意识地拔腿便跑,无奈细胳膊细腿瘦弱无力,没跑出三丈远便被四人逮住,架着胳膊给捉住就往回拖。
谢灵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料想也是这具身体生前惹了什么事,他于是忙问其中架着他左边胳膊的一壮汉:“哥哥,我犯了什么错?”
他在福满客栈当快半个月小伙计,镇日里给客人们端茶倒水,每日接触的人多了,老板娘就教他甜甜地喊客人哥哥姐姐大娘大叔之类,他每次一喊,客人都会很高兴,这时便也喊壮汉作哥哥。
这声哥哥由他口中喊出,明明不刻意,却莫名甜丝丝的,壮汉耳根一软,心想这小九今儿倒是学了乖,可明明才犯的事竟就忘了,脑子真糊涂,便好心告诉他:
“你偷了先生的医书,等回去见到先生至少要断条腿。”又忍不住补充道,“才偷就忘?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谢灵乔尴尬地抿唇笑笑,被几人架着跟被摆弄的破烂娃娃似的,额头还有血迹未干的伤口,惨兮兮的。阳光落在他身上。
壮汉也不知怎的,心里一软,钳着他胳膊的手劲儿松了点,倒让谢灵乔稍稍没那么难受了。
转过半座山头,前方花香弥漫,绿草成荫,是一处秀美幽静的山谷,谷中矗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
谢灵乔便被几名壮汉押进谷中,又押着从庭院正门进去。
穿过两进厅堂,似是到了后院,谢灵乔远远地就看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群身负刀刃兵器的人,有的断了胳膊腿,有的面庞黑紫可怖,有的身上插着箭矢流着血……唯有两三个尚站立着的。
这些人俱堵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谢灵乔被押过去,双膝着地,跪在这扇门前,仍有两名壮汉按着他,不叫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