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泽芷站稳身体,一扬手用手指指着叶长安鼻尖质问道,他简直要气笑了,这姓叶的贼喊捉贼的功夫倒是厉害!
他要是晚来一步,说不定叶长安能在这黑灯瞎火露天席地的把乔乔都给剥了吃了!
叶长安对肖泽芷的质问不为所动,神情丝毫不变,只是转回头,拉起谢灵乔左手,将男孩的手捏在掌心里,道:“多关心关心家人。”
话是对肖泽芷说的。
悠悠的。
“你什么意……”肖泽芷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对方话题为什么这么跳跃,就在这时,他手机铃声响了,他一愣,一看来电人备注是他家保姆张嫂,他接起电话:“喂?什么事……什么?什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搞这种破事啊他脑子进水了是吧?我马上去!”
肖泽芷接了这通电话,不到一分钟,脸色变化很是精彩,挂完已是全黑,他瞥着叶长安拉着谢灵乔手的模样,一时心绪翻涌、醋缸被打得稀巴烂,但还是急匆匆地离开了,离开前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姓叶的你要是敢真对乔乔做什么,我跟你没完!”
——原来李嫂在电话里跟他说,他爸养的第四个小情人被他妈发现了,他妈逮住他爸跟小情人在一起,破门而入,抄起一花盆往衣衫不整的小情人头上砸,小情人一躲,把他爸头给砸中了,砸得头破血流,现在被送医院ICU抢救着。他妈和小情人都哭天抢地,怎叫一个兵荒马乱。
于是得赶去医院看他爸的肖泽芷今晚就这么中途被迫退场。
从申夏的角度,看见的便是肖泽芷接了个电话,脸色变得更加不好,对叶长安甩了句警告就走掉了。申夏作为围观者,清清楚楚地见着叶、肖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不禁抬手摸摸下巴,沉吟道:还真是两人争一个谢灵乔……
谢灵乔跟他同桌两三个月,怎么他没发现,对方有这么大魅力呢?
他兴味甚浓,干脆藏在暗处继续围观先。天大地大也碍不了吃瓜群众。
紧接着,申夏看见这场混乱的中心人物谢灵乔终于开口说话,是对叶长安说的,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只见叶长安似乎无奈地笑了笑,欲将谢灵乔牵走,结果谢灵乔就是不肯跟他走。
两人僵持不下,叶长安最后揉了揉谢灵乔脑袋,说了句什么,申夏没听清,但他看到叶长安将外套脱了下来,裹在墙角的谢灵乔身上,而后抬脚离开。
叶长安也走了……
方才三个人的贵乱场面,只剩下谢灵乔一人,裹着明显大了的外套,站在墙角里,耷拉着脑袋,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身侧,少年的影子投在地上,小小的一团。
申夏远远地瞧着谢灵乔这模样,犹豫了下,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从门后走出,踱步到谢灵乔面前,站定。
“……”谢灵乔听到声音,抬起眸来,看向来人,白皙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尾泛红、嘴唇红肿,眸子里还含着朦朦胧胧的水光,明显一副被狠狠疼爱了的样子。
他看到是申夏,他同桌,但是不想说话。他们俩同桌原本就可能三天也不会说一句话,实在算不上熟。
“你……”申夏摸站在谢灵乔跟前,近距离打量这少年此时的模样,忍不住眯起眼,道:“你还挺厉害,广撒网、重点捕捞……”
他以为谢灵乔是在撒网,专门网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男生,比如叶长安跟肖泽芷……说不定还网了更多人,然后再重点筛选。
不过……申夏目光停留在对方此刻泛红的眼尾上,觉得桃花一般艳丽,而此刻对方这被亲吻完的样子,又纯而又诱,是挺小妖精的……申夏看着看着,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果然有资本啊,他想。
谢灵乔并不知道所谓的撒网捕捞是什么意思,他一瞬间联想到的只是语文课本上海边渔民打渔,他半疑惑半茫然,道:“我没撒过网。”
他的确不打渔,家里也没有渔具。
呵呵,否认得挺快,申夏心想像这种小妖精果然还是要面子的,当然不会直接承认自己是海王,他以为自己掌控了对方心理,不禁唇角翘了翘。
谢灵乔:?
申夏依然觉得谢灵乔在假模假样,不过……也不知是夜晚与灯光的气氛烘托,亦或是见色起意,再或者因了方才两个人为谢灵乔争风吃醋的场面刺激,申夏注视着谢灵乔的脸,眸光波动——他,有点想知道,这个谢灵乔,究竟有什么魅力……
他可能突然昏了脑子,抬手,捏住对方洁白的下巴,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对着对方肿起的唇瓣就吻下去——
“!”谢灵乔头往旁边一偏,堪堪躲了点,但没躲全,只觉脸颊上一热,仍是被亲在了脸颊上。
谢灵乔愣住了,他感受着脸颊皮肤上的湿热触感,看看申夏,忽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溢了出来,晶莹剔透,“……你们为什么……”
他小声抽噎着,一顿一顿,因为年纪缘故,哭出的都是小奶音。
为什么都要这么亲他?这有什么好玩的……他说过了,他不喜欢。
哭、哭了?
申夏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的冲动便见这男孩哭了起来,一时间懵了,手足无措。
“你别哭了,好丑的……”
申夏僵着手, 一面给谢灵乔抹着眼泪, 一面嘴里胡乱劝说——的确是瞎说, 谢灵乔哭的样子他第一次见, 但确实不丑,墙角梨花带雨小可怜, 哭得我见犹怜, 跟丑完全搭不上边。
得亏谢灵乔不怎么在意外貌的美丑, 没搭理他这句。
申夏给谢灵乔擦眼泪, 动作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真实点便是粗鲁又笨拙,把少年嫩生生的脸蛋都擦疼了, 起了红印,谢灵乔忍住眼泪, 吸了吸鼻头,一把打开他的手:“不要你擦。”
他还在试图控制情绪, 手上也就没怎么使劲, 但仍能听见啪的一声。
申夏从小到大哪被人打过, 登时心里就噌的燃起一股小火苗, 但瞧着对面男孩强忍眼泪的嫩生模样,那股火又莫名其妙地偃旗息鼓了, 他不自在地干咳一声,默默等少年情绪平静下来。
申夏人生头一次站在一个男孩子身边,看着他哭, 又不知如何是好,如同呆滞的木头人。
谢灵乔哭得突然,结束得也快,也就一两分钟,他已然收拾好心情,眼泪也擦得差不多了,这就要转身回寝室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申夏看着谢灵乔单薄的身影从自己身旁走过,脑袋乱了一瞬,不管三七二十一,跟在对方身侧,“咳,我送你回寝室。”
“不用。”谢灵乔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的沙哑。
“我说送就送,听我的。”
“……”
宿舍楼与操场临近,深夜里,那操场上只剩下也没了几个人,路灯的光零星的落在围栏上,光晕散开,与水银一般的月色融在一处。
两人穿过这条路,经过操场,又往前走了一截,便行至男生宿舍楼下。
锁门的时间在十一点,此时大门尚敞开着。谢灵乔往里进,申夏也跟着往里进。
上得楼梯去,一直爬上四楼,谢灵乔走到门牌号是406的一间前,停住脚步。
他沉默地看了申夏一眼,意思很明显:你还不回去么?
申夏抬手,那手在半空中顿了一顿,敲响房门,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说:“你先进去。”实则眼神中露出点尴尬来,不过掩饰得极快——因他同谢灵乔不熟是真不熟,刚才却鬼迷心窍差点强吻人家,现在又送人家回寝室。
房门既被敲响,很快便有人来开门。
“乔乔?你怎么才回来?”开门的是谢灵乔的室友毕君亭,他一看见谢灵乔,眼睛里就没了其他人,但谢灵乔红红的眼睛就这么撞入他眼帘中,他立刻急了,摸摸谢灵乔的头,“这是怎么了,哭了?”
谢灵乔一副哭过的模样,也的确是刚哭过。
“没有,”谢灵乔不太适应地微微偏过头,否认道:“眼睛进了砖头。”
进了砖头……还真是口不择言。砖头可比几粒沙子大了不知多少倍。
毕君亭又想笑,又立刻忍住,余光里这才注意到申夏的存在,不禁狐疑地瞟了申夏一眼。
申夏大概知道这人为什么瞟自己,他的确也有点心虚,便没多说什么。
毕君亭的老父亲心态再度激情上线,扶着谢灵乔手臂便要将人往里带,一边扶,一边还要轻声念叨着:“乔乔乖啊,咱们回来……”
颇有天底下多少老父亲×老母亲护崽时的风范。
“……”
申夏这时候感觉自己很像是个外人。虽然他的确也是个外人,不过这种排外感……他摸摸鼻子,“那我先走了。”
是对谢灵乔说的。
谢灵乔不理他。
少年半垂着眸,长长睫毛上尚沾了露珠似的泪痕,抿唇,瘦削的肩膀上搭着室友的手。
申夏倒也不介意,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抬步便走。不过走了几步,鬼使神差地转回头,又看了一眼谢灵乔方才站的位置。
——少年身影已不在原地,自当是已经进去。原地唯有楼道里洒下来的白炽灯灯光,一片茫茫的白。
就在不久前,——或许就不到十分钟前,那少年离申夏还极近,近得申夏一低头便几乎能数清对方的眼睫毛,当时那场景里,只剩他们两人,在那氛围奇异的环境下,那逼兀的角落里……
说起来,谢灵乔的睫毛,可真长啊,又翘又浓密,一双灵气的眼就藏在那下面,宝藏似的,待人挖掘。若流起泪来,便真叫一个梨花带雨,真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