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冽回过神来,浅浅一笑,解去所有纠结与忧虑,满眼都是灿烂的光。
“也多谢你愿意陪伴我那任性的好友。”
……
程澹往回走时,半路遇上了赶来找人的张玉凉。两人一照面,程澹还没来得及开口,张玉凉便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带。
“你怎么洗漱这么久?”
程澹拨开额前一缕湿润的发丝,面不改色地道:“方才见到龙神大人,与他聊了几句,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张玉凉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不高兴:“风冽?他不去找玉清白,跟你聊什么?”
“当然是聊如何让玉先生回心转意啊。玉先生现在已不再是龙神大人的劫数,大人想再续前缘并无不可。”程澹笑眯眯地说起风冽的闲话,就当是对他擅自决定自己与张玉凉命运举动的小小回敬。
闻言,张玉凉的态度缓和不少,也开始八卦起自家好友的感情生活来:“话虽如此,却也要玉清白自己愿意才行。可惜我看不出他的想法,你觉得他对风冽是否有未了的余情?”
“我听你说过他们的故事,一开始是玉先生先爱上龙神大人,但那时的大人一心向佛,直言情本虚妄,还让玉先生回头是岸。于是玉先生真如他所言,转而修了太上忘情,十二道天雷亟顶,脱去旧壳换新生,也中断了所有情与爱。偏偏在玉先生断情绝爱之后,龙神大人悟了,为他由佛入道,舍去根基,自毁慧根,堕入红尘。再后来,便是玉先生死于敌手,再死而复生。龙神大人寻了他一千多年,直至不久前才重逢。”
程澹把过程简单捋一遍,无奈地拍了拍额头:“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错过。”
张玉凉正色道:“这才叫情劫,不可捉摸无法抗拒,连风冽那样的人都难以看破。要知道,从前的他心如明镜,几乎都要修成正果了,偏生一门心思栽在了玉清白那里,两个人都耽误至今。”
说完,他看了看程澹,在心里补充一句:我可比他幸运多了。
程澹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赞同地点头回道:那当然,因为你是天道灵识的私心啊。
“话说,龙神大人最初当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程澹难得抓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八卦的机会,拉着张玉凉的袖子追问细节。
张玉凉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我想他那个时候确实不明白,毕竟他出身佛门,从小到大都被灌输六根清净的思想,不知情为何物很正常。但他就算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对玉清白也是毫无保留的好。他为玉清白破过杀生戒,为玉清白力敌群雄取灵药,为玉清白走过轮回道,险些将自己的命赔进去,多次险死还生,不可谓不真心。”
说到这里,张玉凉突然一顿。
咦?为什么人家的情劫就这么波澜壮阔精彩纷呈?他的情劫有跟没有一样?
祭司大人莫名有些不平衡。
“怎么不说了?”程澹正听得兴起,见他毫无征兆地停下,不由得拽拽他袖子催促。
张玉凉干咳一声,刚想开口,忽觉心脏涌起一阵剧痛,生死道力剧烈翻腾,几乎要破胸而出。
虽然他竭力压制下去,也咽下了卡在喉口的鲜血,但连绵不绝的痛楚还是令他蹙起眉头。
“你怎么了?”察觉他面色不对,程澹担忧地握着他的手询问道。
“……没事。”张玉凉反抓住程澹的手,“我继续给你讲故事。”
……去你的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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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戴墨镜叼烟):让你瞧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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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江湖有妖气
程澹等人在云梦停留的这一夜,被张玉凉狠狠收拾了一顿的魔窟难得毫无动静,安静如鸡,连玉清白都开玩笑地说这魔窟也会看人下菜碟。
次日一早,程澹从张玉凉怀中醒来,见天色尚早,而张玉凉倚着溪石也暂无苏醒的征兆,便先轻手轻脚地到远处洗漱和整理稍显凌乱的衣物。
但回来途中,他却遇到了余天玑。
“余前辈。”程澹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向身前之人抱拳行礼,“前辈可是来找我的?”
余天玑的眉眼轮廓凌厉而冷漠,此时虽无笑意,却也莫名显得十分柔和。他点点头,从袖里取出一粒丹药递给程澹。
程澹奇怪地接过:“这是……”
“你曾受魔窟之气侵身,祭司大人虽然已为你疗伤,但仍有沉霾积淀,日后恐将使你寿数有损。”余天玑解释道,“此药可助你祛除沉伤。”
“多谢前辈。”程澹犹豫一瞬,并未拒绝他的好意,将药吃了。
余天玑“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程澹蓦然想起他从前的经历,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些年,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为人族守护人界与家乡相连的通道?而在千百年后,在他逝去之后,还会有人记得他的付出,甚至他的存在吗?
程澹摇摇头,带着一点没来由的惆怅回到张玉凉身边。
天光乍泄,一抹晨曦撕裂云层,照破万籁静寂。张玉凉背光而立,翻飞的黑发使他的身影全然淹没于阴影中,仿佛世间万物皆迎来破晓,唯有他依旧沉沦黑夜。
玉清白站在他面前,发间的琉璃头饰折射出晶亮光芒,却没有一丝能落到他身上。
“……封印之法就是这样,对你而言应该不算困难。不过此法耗费神力极具,你再调息几日,陪程澹在云梦多看几日山水,准备充足再开始。”
程澹走近时,恰好听见玉清白的后半段话。
张玉凉抓了抓披散的发尾,斜眼瞥他:“不要说得本座好像封印完道殇就要撒手人寰一样,区区封印之法,还不需要本座特意准备。”
“哦?是吗?”玉清白饶有深意地往他心口处瞟了一眼,“你的生死道力……”
张玉凉余光瞥见程澹正朝这边走来,连忙打断他:“知道了,这几天本座会好好调息,等你觉得时候到了,我们再开始。”
“什么叫我觉得时候到了……”玉清白嘴角一抽,却也没有拆台,“行吧,我不打扰你们亲热了,我去找余天玑准备封印魔窟的其他材料。”
说完,他转身向程澹挥挥手,转身快步离开。
程澹被他的动作逗的笑了笑,再转向张玉凉时,笑容又却淡了几分:“你的生死道力是否已经控制不住了?”
迎着他清澈的目光,我行我素惯了的张玉凉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心虚,不自觉移开了视线。
“别瞒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程澹故作无奈,用略含忧虑的眼神盯着他的胸口,“不希望我担心,就应将你的状况如实告知我。”
张玉凉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尤其是他刻意压低声音,不免显得有些低声下气,更令张玉凉难受。
伸手捏住程澹双颊被自己养出的肉肉,张玉凉轻叹一声,败下阵来:“你真是……好,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
话音刚落,张玉凉牵起程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一阵不规则的震动顿时自胸腔攀上他的指尖,又由指尖传入他心里,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张玉凉此刻的状况。
程澹往回收手的动作一顿:“这……不是你的心跳震动?”
“自然不是,我虽然是神灵,但心跳频率多数时候与正常人无异。即使是那些有异的极少数时候,也不会如此紊乱。”将他的手从自己最大的要害处移开,张玉凉转而牵着他坐下,“我掌控的生死道力与风冽的时间道力、天音的命运道力不同,这份力量过于霸道,不可移转至他处,必须存放于体内,时时打磨控制,以免与其他两道的力量冲突。”
生死道力在三种神力中攻击力最强,也最难控制。与其说张玉凉掌控了它,不如说张玉凉以自身为锁将其束缚于体内,不使其攻击其余两道,护持了一部分天地秩序。
正因如此,张玉凉的实力始终高于风冽和阙天音,却也是三神之中最不稳定的一个。
“如今你情劫缠身,自身力量一再被劫数削弱,当真还能控制住生死道力?”程澹搂着张玉凉的手臂,枕在他肩上,眼中装出来的忧虑变成了真的忧虑。
“我的力量再被削弱,压制生死道力还是绰绰有余的。”张玉凉轻哼一声,对他的怀疑表示不悦,“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
程澹忍俊不禁:“信,我怎会不信你。那你能向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如今天所说,不让自己的力量为祸天下吗?”
他说的不是“你”,而是“自己的力量”,几乎是在向张玉凉明示某种可能。
张玉凉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搭在他腰间的手微微收紧,眸光由清澈转入深沉。
“你在担心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了……”
“不会有那一天。”张玉凉毫不犹豫地打断程澹的话,眸色沉沉,沉淀着深渊般的冷暗,“即使有,我也会让它永远没有降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