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去找沈愿的路上,祁休想了很多,思绪像一团乱麻,逮到哪里想到哪里,一见到沈愿,他翻滚的内心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祁休屏退了周围的人,留下他和沈愿单独相处。
“你……”祁休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见沈愿出手。
他没了修为,祁休要躲开他的剑锋轻而易举,但是他刻意克制住条件反射,白刃刺进胸膛,带出温热的血。
沈愿的手比剑还白,神色晦暗。
“对不起,”祁休叹了口气,忽略胸口的疼痛,握住沈愿的手,“我当时也是……”
祁休想和沈愿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即使原因再完美,听起来也像个借口。
祁休能理解沈愿,好好一个天之骄子,莫名被人毁了丹田废了修为,沦落到来魔界当禁脔。沈愿虽然掩饰地很好,但还是看得出来,他因为修为一事一直心情不佳,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那边就被人强行侮辱了,搁谁心里都是道坎。
“你的理由呢?还没编好?”沈愿凉飕飕地看他,带着嘲讽。他手一扬,长剑脱出,带出两三滴血。
魔界修体为主,加上沈愿也真没对准要害下手,没多时,祁休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之前魔族的禁地……”祁休犹豫着说。
很久之前的神器之争,仙界与魔界各得其一,一直以来,双方都没有摸清神器的用法又一直忌惮着对方手上的神器,以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平。
仙界的神器沈愿见过,尚且不提。魔界昔日所获的神器模样奇怪,看起来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几代魔主没有摸清它的运作原理,稍稍靠的近些还可能被镜子反噬气血攻心而死,这也是魔界主君更迭频繁的原因。后来一任魔主觉得这东西邪气,祸害良多,索性随手将它扔进了血池,渐渐的被人遗忘。
一直到上任魔主——也就是祁休的父君,又将它翻了出来。他意外地发现,只要手持前几任魔主打落地神器碎片就可以靠近它也极大程度避免被攻击,但还是无法真正接近镜面。
镜子周围设有层层结界,凭着碎片也只能比寻常人离镜子近些。
镜子的碎片同化了人的气息,但再往前走还是会遭到反噬。只有真正让血脉被神器同化才行。魔主反应过来,这个方法尚且没人尝试,风险极高,他犹豫再三,竟将镜子的碎片融进了祁休的心脉。
“……那面噬心镜靠近都尚且会遭到反噬,让人血脉逆行,一旦把它融进血脉,可想而知其后果。”祁休叹了口气,他心口的伤已经彻底愈合,半点伤痕没有留下。
“那后来呢?你……”
后来的一切,就不再受人控制了。
祁休的父君对噬心镜的痴念已不可估量,他用祁休的心脉养血,每月命他放血以供自己涂抹全身瞒过结界,最终迷失在了阵眼,死在了里面。
祁休继位,成了新一任魔君。
他本不想再碰噬心镜,但是事与愿违。
只有他可以看见噬心镜里反应出来的东西,通过这面镜子,可以窥见任何人的心中所思所想,天高地广无远不到。与此同时,噬心镜的反噬也渐渐反应在他身上。祁休最初每个一段时间就会筋脉剧痛,血气逆行,到后来,这样的时间越来越长,逐渐影响了他的心性,血气翻滚时,他就像变了个人,会做出一些平时难以想象的事。
譬如,对沈愿的不轨之举。
“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如果但是我没有强行调动功法也不至于……”祁休顿了顿,捡起地上的长剑递给沈愿,“我不防你,只要你消气。”
沈愿看了两三秒他手上的剑,若有所思。魔界这等事绝对算得上辛密,祁休就这样告诉他了足以看出诚意,但还有两件事解释不清。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总会对祁休感到莫名其妙的熟悉,却不想祁休对他也一样,莫不是他们上辈子真的有什么渊源?
还有当时。
沈愿祁休最初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他也尚存两份清醒,只是突然之间,就像灵魂达到了无比的契合一样,他从身到心对祁休全然接受,如同被人下了迷魂汤一样。
沈愿别开剑锋,直视着祁休的眼睛:“带我去看看,你们魔族对禁地。”
魔族本来是没有禁地的,只是因为噬心镜的一些变化,怕伤到人,便设了个禁地用以镇压。
祁休没立即答应。
噬心镜自从被他打开了封印,开始有了一些自主的行为,即使是他也没有摸透,无奈只好将它关在血池设下禁制。冒冒然带着沈愿过去,他怕伤着沈愿。
“这恐怕不行,”祁休说,“我还不能确定它会不会攻击你。”
沈愿高挑起眉,刚要发作。
祁休说:“等你筋脉修补好了修为恢复了我再带你去吧,这样保险一些。”
沈愿惊异地也不管噬心镜了:“我的修为还能恢复?”
自古不乏有像他这种情况的,可从没听说过有谁能恢复如初。
祁休点了点头:“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凌卓正准备举办少掌门的擢选,他还对外宣称你已惨遭魔界妖孽杀害,打算为你报仇。”
这还真是贼喊捉贼啊。
沈愿被他这一手操作弄得心情烦闷:“你有什么办法?”
祁休犹豫了一会儿:“你现在的状况,把手脚筋接回去不难,只是丹田的损伤比较麻烦。你应该也听说过,魔界的功法修体,我们没有丹田,天地灵气贮存于筋脉,对身体有修复的作用。”
沈愿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修习魔界的功法?”
祁休没说话。沈愿到底是规规矩矩养出来的少掌门,对这种严格而言可以算作党同魔界妖孽的做法有些不敢苟同。
祁休说:“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办法了,而且我听说凌卓的少掌门擢选联合了几大长老和各派掌门,日子就挑在止鹤掌门出关的那一日,为的就是借着人多势众,逼他就范。”
沈愿一咬牙:“你有几成把握?”
祁休如实说:“只有三成。”
毕竟这个法子从未有人试过。
只能赌了。
沈愿点了点头,一咬牙答应了。
聊这些劳神费力,他重新坐回了床上,有些疲惫。先前被失控的祁休折腾狠了,就像被人拦腰折断,浑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强撑着和祁休聊这些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气力。
祁休心里想的却不一样。
他目光晦暗不明,瞟过沈愿的腰,喉结上下一滚。沈愿腰细腿长,两边的腰窝形状美好,腰身柔韧,他握住就忍不住用力掐一把。
“你怎么还在这?”这样炽热的目光沈愿哪里会感受不到,忍不住看向祁休,出言提醒。
“还有一事……”祁休矜持地克制住自己的视线,“你自小修习灵气筑丹,就算丹田被废,还有部分散乱的灵气游走于筋脉,若突然修习魔界的功法,只怕会引起不适。”
这倒是提醒沈愿了,先前也有人筑丹之后为弥补先天不足想要练习魔界的功法修体延寿,练到一半却因气脉相冲直接爆体而亡。
沈愿问:“你有办法?”
“办法是有的。”
祁休别开眼,喉结上下一滚:“双、双修。”
沈愿条件反射窝了一肚子话还没骂出口,就听见祁休有些紧张地和他解释。
经昨天一事,祁休意识到沈愿之所以可以缓解他的反噬和他特殊的体质有关,他们阴阳调和之际,沈愿会自动导出他体内与本源气息相冲的噬心镜的能量。
反过来,他也可以帮沈愿理清体内游窜的魔界气息,彼时等目的达成,再将其导出。
沈愿一时没说话,祁休也没逼他,只说让他考虑考虑就打算出去了。
在他合上门的那一刹那,沈愿叫住了他:“等等。”
他出奇的冷静,眼神像在看祁休又不像在看他。
“只是双修。”沈愿说,“我们各取所需。”
事已至此,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沈愿不是矫情的人,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什么时候开始?”沈愿问。
祁休没想到他想通的这么快,沈愿的态度坦荡平静,反显得他扭扭捏捏的。
“过、过几天吧”,祁休说,“你先好好休息。”
***
结界处的风沙很大,方圆十里是默认的灰色地带,鱼龙混杂,再往前走就是那些名门正派的地盘了。祁休吃了收敛气息的丹药,将帽檐拉的更低。
原本祁休计划的是搭乘魔界的飞禽,但沈愿觉得这样风险太大,容易引起骚乱,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去长涯设在各地的传送阵法,辗转一番,到达长涯的时候,正好赶上凌卓的少掌门擢选。
场面很热闹,凌卓大出风头,假惺惺地向又一位前来挑战却技不如他的师兄弟拱手作揖之后,隐隐端起了少掌门的派头:“还有哪位师兄弟想要上来挑战,凌某在此恭候。”
沈愿环视一圈,周遭坐满了人,四万年来,昆仑不善功法修炼,日渐式微,但凭着法器的精妙仍位列五大门派,去栾倒是中规中矩,没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