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看这信的人,都不在了,这信是烧了,也只希望九泉下的你可以看见。
第54章 原装皇扶风给杨寒的信
我当初若是没有救你,就好了。
你真的很烦人,赶都赶不走。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本皇子已经死了,现在你总可以走了吧!
想想当初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明明年纪比我大,却长得瘦弱得不行,脾气倒是极为强硬,除了我,对任何人都是那样警戒。
从那以后,你就一直跟着我,走过孩提时代。
你小心翼翼隐藏着你的身份,不过,我是调查过你的,你的身份我一早就知道——暮雪阁杀手。
你喜欢隐在暗处保护我,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你害怕暮雪阁的人将你捉回。
其实我多想告诉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已经彻底救了你,光明正大,该是你的生活,暮雪阁不会为难你了。
只是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求了那个女人多久,她才愿意救你。
我多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身份,可是,生活本没那么简单,人更是如此。
你走!皇宫很危险。
那高高在上的女皇,是个恐怖的人。我曾亲切唤过“母亲”的人,是个疯子。
我那时不过十三岁,我做了一幅画,得了先生的夸赞。
我兴致勃勃,想拿给对我疼爱有加的母皇看看,却意外看到了女皇最恐怖恶心的一面。
房间里,放着一副冰棺,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人像极了我。
只是我可以看到,他的面色是死白的,全身已经被冻得坚硬。
我哆嗦着探过他的脉搏,这人已经死了。
我这懦夫被吓得双脚瘫软,跌落到地上,。
而此时,我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是全身是伤、散发着恶臭的人。
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却双眼死瞪着我。
女皇卧室的门外有了响动,有人来了。
恐惧,那时心里只有恐惧。
我躲进了女皇床底下,而进来的是我尊敬的母亲,这域国的女皇。
只是她脸上的那个表情,我以前从未见过,是恶鬼一般的狰狞。
狰狞的脸,至今,我也忘不了。
我看见了,她往地上的女人脸上刻字,可这样还不尽兴,我听到了她不堪入耳的咒骂。
害怕,我只有害怕。
可这样还不够,我看到了,她脱了棺中人的衣服,那是一具死尸啊,她却全然不顾,对着他又亲又抱。
恶心,太恶心!
我很清楚地看到,地上的女人很痛苦,可是她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她只能往我的方向瞪。
就是那张痛苦的脸,我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小时候抱过我,柔声对我说话,摸过我的头,和……那个男人一起。
我记忆有失,可只是看到那女人的眼,我就是知道,她就是我母亲,而棺中的死尸,是我的父亲。
我在床下躲了很久。
直到夜深,我从女皇的寝宫里出来,没有人发现我,可是我还是害怕,很害怕。
我终于承认自己的懦弱,可是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皇宫太危险,我要离开。
我逃过,第二天我和你说要出城踏青,原本是要逃走的,可是,刘祥年来了,我逃不掉。
我带去的那张画,第二天就被打扫宫女发现了,在床底下,我没带走。
怎么办,她发现我了。
她会不会杀了我,像对待我父亲那般。
不过很奇怪,她没杀我。
却给我灌了药,如几年前一样,我又忘了所有,她依旧是我敬爱的母皇,我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子。
大概是天意,我又看到了,御书房里的和我长得相似的画像。
我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自此,整整用了三年,我才慢慢找回床底下的记忆,那个恶心的画面。
我不再莽撞,我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可我也知道,我逃不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常摸着我的脸呆呆出神,可我还要装出一副乖儿子的模样,我知道她是为了我这张脸才没杀了我,可是我恶心她的触碰。
我开始表现出对男人的兴趣,我把成堆的男人带到宫里,就想着她能看在我身子肮脏的份上放了我。
皇宫太危险,我逃不掉,我要赶你走。
我羞辱你,拿你和青楼小倌比,你不走;
我无故打骂你,遍体鳞伤,你不走;
我丢弃你,你却横刀于宫门口,一刀一刀剜着自己的血肉,只是为了留下来。
可为何,我这样恶劣,你却情愿丢了命,也不愿走?还是因为你所谓的忠诚,也是我不需要的忠诚?
来不及了,她给我下了药,我知道那是什么,我又赶你走,可你为何还是不走。
我中了媚毒,在她碰我之前,我的毒性发作了,我碰了你。
我伤害了你,却不由我心。
我没有经验,第二天,我只看到全身伤痕的你,我崩溃,可为什么我还是看不到你眼里的恨意?
你为什么还不走?
可是我已经知道,来不及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红箩说城南有美男,这一次出城,我会逃。
这是我最后一次碰你,也是最后一次伤害你,你该是一日都下不了床了,所有的伤害,我只能说,非我所愿。
今日若是逃不过,我会死。
我死后,你会收到这封信,信里带着一份房契,是我特意找人给你买的,就在扶风县,是我父母曾经安居的地方。
或许,我真的能逃走的,纵然希望渺茫,若是如此,我会去那里。
皇宫太危险,快逃!
于此信,道一声珍重,为我,好好活着!
……
信毕,皇扶风按着纸张原先的折纹折好放回了信封里,这封信,不该由他拆开。
原来,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原来,所有的锋芒只是伪装;
他这样静坐了许久,却还是把那信重新拆开,没再看一眼,放到了昏黄的烛火上。
一封信燃烧完那要多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可是一封信可以承载多少东西,为何会那么沉重?
珍重,是多么沉重的一声道别!
皇扶风坐到桌边,支着额头,疲惫闭上了眼。
两个人的记忆,在脑海里融合。
床底下少年的恐惧。
被恶魔当玩物攥在手掌心的绝望。
伤害重要的人时的罪恶与崩溃。
逃跑时心里渺茫的希望。
一切都那么清晰地在脑海里重现。
若是没有韩洛秋的刺杀,或许他真能逃走吧,可那也不过是他黄光澈的猜测罢了。
他只知道,那些成堆的男宠,他是真没碰过。
他只知道,被折磨了一夜满身是伤的杨寒,始终跟在他后面保护他。
他只知道,皇扶风给杨寒的伤痕不是伤害,却只是一种保护。
他只知道,他终究也没逃过,又被灌下了抹去记忆的药,所以失忆这个借口才能理所当然地被用得如此顺利。
只是这一切,黄光澈知道,皇扶风不会知道,杨寒也不会知道。
“抱歉,占了你的身子。”
“抱歉,你保护错了人。”
可是夺去你命的人,也该付出代价了。
“浮生若梦,死若是终结,愿你们黄泉常相伴。”
一切,不过是局外人的叹息,他很快收敛情绪,他还有需要应对的人。
……
昏黄的灯光旁,男子扶着额头小憩,清瘦的脸庞柔和静谧。
陆挽书踏入淬华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情景,他慢慢往桌旁的人靠近,不想打扰这人好梦。
只是这样看了许久,直到灯光变得更暗,他挑挑灯芯,打算再看。
只是这沉睡的人被灯光晃了一下眼,长睫一动,悠悠睁开了眼。
陆挽书也不敢再动手里的灯,尴尬含笑道:“怎么不去床上睡?你大病初愈,很容易着凉的。”
刚睡醒的人双眼惺忪,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一扭头。
陆挽书被这人可爱的反应逗得心花怒放,“是在等我吗?”
座上的人起身打了个呵欠,“是又怎样!”接着拉过他的衣摆,随手把手中人往床上一甩,那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利落非常,“睡觉!”
面对这人的主动,陆挽书没表现出任何讶异的神色,自觉搂了过去,把人往怀里带。
马上就传来那人的嗔怪声,“别闹,我困得很。”
“好。”嘴上说着,那手可不闲着,早已不听使唤地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游走。
“我明天想出宫。”那游走的手一滞,又开始重重地把人往怀里按,好像要把人揉进胸膛里,再也不分开。
“如果可以,你陪我去。”那手又开始在他背后动了起来,一下一下把他抚这背,下手轻柔,很快,皇扶风睡意更浓,他在她耳边低语:“好。”
“我想去看看那些百姓服了药怎么样,还要去一下沈画骨的医馆,他应该已经回去了,他那的竹叶青也不错,我要喝个够。我还要去永济街脚的糕点铺买些桂花糖糕,去吃近月楼的醉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