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糗事,亏得皇扶风有脸讲出来,还能不知羞地一直笑个不停。
皇扶风笑得动来动去,陆挽书却一直把他圈在怀中,一下一下给他抚着背,一本正经道:“这样做,不妥。”
皇扶风这才开始涨红了脸,却是一脸无辜道:“我知道,不过不能怪我,再说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罢了。”
可是到这时,皇扶风才又回过神来,这段记忆是本是属于黄光澈的,他想对陆挽书坦诚,面上又染上郁色,面色为难道:“其实,我不是皇扶风,不,我是……”
“我的身子是,灵魂不是,就是……”毕竟魂穿太离谱,他笨拙地语无伦次解释,可是也没解释清楚。
他终于放弃,叹了口气,都快哭了,“我解释不清楚,我究竟是谁……”
陆挽书轻轻给他抚着背,柔声安慰道:“我知,不必解释。”
终于过了很久,才跳过这个话题,皇扶风又道:“终儿也快回来了吧,到时候咱们把皇位交接到她手里,我们离开京都吧,找个地,就像平常人家那样,平凡活着可好?”
今晚陆挽书真的太好,无论皇扶风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说好。
皇扶风自行嘟囔着:“那我们要去哪里安居呢?”
“哪里都好。”
陆挽书一直在一下一下帮他顺着背,皇扶风舒服地渐渐又有了睡意。
“我想去个不那么冷,不那么热的地方,院里种上几棵果树,几株花,一个小竹屋……”
断断续续的声音终于停止,皇扶风又睡着了。
陆挽书又盯着皇扶风的睡颜好久好久,当天边微微泛起光亮,陆挽书眨一下涩的发疼的眼,嘴边浅浅的笑意渐渐敛去。
陆挽书在沉睡的人的嘴角轻轻一吻,“你许是不会原谅我了。”
睡梦中的人睡得很沉,陆挽书轻轻起了身,一件件穿上方才脱下的衣服。
他穿的很慢,眼睛一直盯着床上人的睡颜,贪婪地看了一眼又一眼,那一件件衣服终于被重新穿好。
终于,他看了床上人最后一眼,轻轻踏出了这间房,慢慢关上门,头也不回地冲进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很快,那抹纤长的身影消失了。
距离京都不过二十多里的雪地上,士兵们支起篝火,可好多人还是被冷得上下牙直打颤。
皇舞终和士兵们一同吃了大锅饭,也打算回自己的帐篷休息了。
杨寒把皇舞终送回帐篷里,就打算在外面守着。
皇舞终把剑放到桌上,对着杨寒的背影道:“辛苦你了,今天晚上很冷,你在账内睡吧,这张椅子倒也还算宽敞,你将就一晚,明日也能到京都了。”
杨寒转身,看了一眼皇舞终旁边的将军椅,垂下眼眸,“谢殿下,但如此不合规矩。”
皇舞终却坚持道:“行军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且,我想和你谈谈皇兄。”
杨寒面色平静,终究没有坚持往外走的意思,“殿下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皇兄要派你随我出征,他……”皇舞终停滞了一下,她其实想问,“他还是不信我吗?”
虽未问出口,看着皇舞终的为难,杨寒面色一滞,却也是反应过来。
杨寒对着皇舞终拱手行礼,“属下绝不是被派来监视殿下,主子临行前,千叮万嘱要属下誓死护着殿下,主子对殿下的心,绝无恶意!”
皇舞终浅浅一笑,“我自是相信大哥的,只是据我所知,你不是自小就护在大哥身畔,怎的会派你来,大哥竟也舍得?”
杨寒面色复杂,却还是努力压声道:“主子说只信我,且他的身边,已经有人保护了,不怎么需要我。”
皇舞终点点头,“原来如此。”接着从将军椅上起身,对着杨寒道:“你就睡这吧,你若是病了,我也不好向大哥交代。”
杨寒要拒绝,皇舞终又道:“怎么说你现在该听命与我,这是命令。”
杨寒只能应是。
陆挽书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在这里候了好久,他们隐没在暗处,神秘而危险。
不远处的军营驻扎地上,刚打过仗且来回奔波的士兵已经足够辛苦,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可是在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映衬下,还是可以看到几对士兵正在驻扎地小心地巡逻着。
这已经是偷袭的最好时机了,陆挽书没过多的犹豫,有条理地部署着隐藏在白雪后的人一寸寸往驻扎地靠近。
被下了药的士兵睡得很熟,这药是陆川交给陆挽书的,同那京城怪病的毒一样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下在吃食里,可以让人毫无察觉。
只是这些士兵人数实在太过庞大,分着好几处吃饭,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被下了药。
当第一批士兵被悄悄抹了脖子,原本没被任何人发现,本是悄无声息地偷袭,军营里却抢先哄闹起来,一切并不在陆挽书的意料之中。
原本平静的雪地上,马上传来哄乱的砍杀声和烈火燃烧的声音。
军营中一片哗然,齐天高的熊熊火焰旁的高杆上,不知何时起,已经挂着一颗人头,正是新任储君皇舞终。
可是没有一个人去救火,他们正忙着置对方于死地。
空中、雪地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连天上暗淡的月亮都被血染红了。
可在烈火和月亮红色的光晕映衬下,陆挽书看到了,原本该躺在病榻上的皇扶风,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只是陆挽书已经下令,黑压压的箭羽正往那边的人射去…
第48章 将离
这是一个安稳的夜晚,皇扶风原本在陆挽书的怀中睡得很是心安。
只是醒来时,旁边的被褥已经凉了,陆挽书早已不见踪迹。
皇舞清又来睿王府了,因着皇扶风今日的精神格外好,也就起身去接待了。
皇舞清一脸兴奋地给他带来好消息,而这所谓的好消息就是皇舞终大胜回朝的消息。
皇舞清今日来,本是打算约着皇扶风一起出城迎接皇舞终的,而且她已经算好了一切,晨起出发,下午就能碰面。
皇扶风自觉得身体无碍,且在皇舞清生拉硬拽之下,也就应了她的建议,一起去迎接皇舞终。
只是自他醒来,就找不到陆挽书了,他的内心有些不安。
不过锦瑟递给了他一张纸条,是陆挽书留给他的,上面写着陆挽书有事回陆川的小木屋一趟,叫他不必挂念。
皇扶风也便放了心,和皇舞清出发了。
不过他身子确实也太差了,这样边走边休息,皇舞清直接忍受不了,留下了大部分的侍卫护着他,自己先走了,而皇扶风却也比原本计划的时间晚了两个时辰才来到皇舞终的营帐。
夜已经深,月光显得有些暗淡,好在巡逻的士兵头领是认得他的,便带着他往皇舞终的营帐去。
可是还没看到皇舞终帐篷的一角,军中已经莫名地开始混乱。
给他带路的巡逻士兵头领也已经乱了阵脚。
齐天高的火焰旁的高杆上,也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挂上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原本井然有序运行的军营,开始混乱不堪,大火慢慢往他这边蔓延。
四面已经响起厮杀声,只是这些士兵们不知道,这些突然冒出的袭击者是谁。
四面都是火,四面都是血,皇扶风近旁的侍卫开始一个个倒下,烫人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
终于,他离那熊熊火焰越来越近,也终于看清了高杆上的头颅,没错!没错!他没看错,正是皇舞终。
他还在失神,天空之上却已经飞来黑压压的箭雨,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看得很清楚,那个下令放箭的人,是昨夜还在抱着他,在他耳鬓厮磨的陆挽书。
此时他正披着盔甲,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一群士兵。
暗淡的月光在血光和火光映衬下,印在他的脸上,是皇扶风从未发现的陌生。
原来,看错一个人,结局就是万箭穿心,而此时他也才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男人。
箭雨在空中盘旋,皇扶风却静静等着它们穿胸而过,面色有些离奇的平静。
他再也不敢看陆挽书的神情,或许会有讶异,或者痛苦,或者正狰狞着向他大声呼喊,不过他已经听不见了,他正默默等待着死亡。
这次他没有怕,他也本该死了。
只是,接下来并没有令人窒息的疼痛,他已经僵硬的手臂被人牵扯着拉到一旁,急速飞行的箭羽往他的手臂上擦过,在白色的锦衣上留下刺目的血印子。
只是他来不及顾虑这些,方才拉开他的人,正挡在他的前面,于是,万箭穿心的不是他,而是前面那人。
他这才从方才的恍惚回过神来,黑压压的箭羽已经完全落下,再没有人往他们这边射一箭。
而他身旁的士兵已经全部倒下,包括刚才使劲给他拍马屁的巡逻士兵头领,他方才,分明还笑得那么灿烂,此时却已经满脸污血,泛着死气。
只是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人了,双眼圆睁,瞳孔放大,他紧盯着被刺得满身窟窿的人。
那人慢慢转身,然后重重跪地倒下,再没有多余动作或者言语。
皇扶风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去接住那千疮百孔的身子,却也还是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