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舞清虽然也很忙碌,但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看皇扶风,看到皇扶风的惨样,少不得在他床前哭上一番。
皇舞清抽抽搭搭地哽咽道:“皇兄,母皇虽已仙逝,清儿也很难过,但我也好担心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皇扶风摸摸她的头,一脸欣慰道:“我没事儿,母皇的葬礼你主持的很好,皇兄为这样懂事厉害的妹妹感到骄傲。”
皇扶风慢慢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皇舞清眼里的泪珠终于止住了。
沈画骨端着一碗药进了门,轻轻往桌上一放。
这几日没好好休息的陆挽书面色有些憔悴,正有些怔愣地看着床上人。
不过他很快就将视线移到了那碗药上,接着上前平稳端起,慢慢来到皇扶风榻边坐下,挤出一抹笑容:“该吃药了,吃了这一剂就好了。”
一旁的沈画骨默默哀叹一声,要是这些药真有用,皇扶风早也好了。
那药有安眠功效,皇扶风喝了,很快就又睡着了,三人轻轻退出了房间。
沈画骨又叹息一声,第一次听到他自责道:“我医术不精,他的病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的药对他无效,现在已是气若游丝,只怕……”
听到这,皇舞清捂住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哭声,以免吵到房内的人休息,可眼泪还是大滴大滴落下。
陆挽书沉默了许久,看了那道紧闭的门一眼,无声走开。
城东,这个当了一个月皇帝的皇舞眴,正仓皇逃命。
韩商沐看着越来越少的士兵,无能为力叹息一声,这换来旁边人的一阵暴怒。
“废物!你这样子给谁看,赶紧想办法!”
韩商沐看看这一脸戾气的女人,又看看旁边面容憔悴泛着死气的母亲,接着往皇宫的方向望了好久。
低声喃喃道:“也许我错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这几日,皇扶风那边的人已经发出通告,只要皇舞眴这边的士兵投降,过去的种种,可以不追究,还可以给这些士兵一个好前途。
也许是皇舞眴时常拿下属出气挡箭的事情时有发生,或者是为回京都挣一个好前程,总之跟随皇舞眴的士兵越来越少。
皇舞眴看到这一切的发生,即便很恼怒,也杀了不少人,试图警告那些想背叛她的人,只是却没有什么用,因为真的有人逃走了,也真的有人得到重用了。
皇舞眴对着言行怪异的韩商沐咬牙道:“我迟早会回去,怎么,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韩懿无力轻轻拉了一下韩商沐,韩商沐深深叹了口气,“不敢!”
原本还算庞大的队伍,现在就只剩下百来人,只是后面的士兵还在从追不舍。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打过好几场仗了,原本还能勉强应对,现在逃兵越来越多,能战斗的人却越来越少,哪里还能抵挡后面的追兵。
几天的奔波,年岁有些大的韩懿终于倒下,只是皇舞眴不允许停下来,韩商沐没丢下韩懿,却和皇舞眴彻底闹掰了。
这些剩下的士兵里,有不少是支持韩商沐的,皇舞眴本来气得打算把韩商沐也杀了,只是韩商沐那边是有人护着的,二来杀这二十多人,也还是需要点时间,她选择气愤地继续逃命。
雪越来越大,天边的微光映衬在韩懿透着死气的脸上,韩懿知道自己要死了,只是她还来不及咽气,那一路尾随的黑衣蒙面人终于开始行动了。
这场暗杀悄无声息。
韩商沐和皇舞眴就是被暗杀的对象。
韩商沐在奋力反抗后,被杀了。
皇舞眴在又一次使出让下属帮忙挡箭的招式,终于,在最后一个贴身太监死后,他暂时得以逃脱。
皇舞眴拼命寻着生路,不过黑衣人一直跟在身后紧随不舍。
又是那一片地,现在已经被的一片白雪覆盖。
一旁的窝棚里,正是瑟瑟发抖的贫苦者们。
皇舞眴已经受伤,踉踉跄跄一边逃命,一边喊一声救命!
不过她大概忘了,就是在这里,她烧了这些人的家。
果然,人都是记仇的。
皇舞眴的呼救,换来的不是帮助。
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知道的,那个烧了他们家的人,就是这个人。
清冷的雪地上忽然热闹起来,痛苦的人们将所有的罪都归咎于这个落魄者。
于是,又一场火,悄无声息的燃起来,这回被活活烧死的是皇舞眴。
黑衣人们也追了上来,亲眼见证皇舞眴变成一堆黑炭,就撤退了。
皇舞眴终于死在了自己曾经瞧不起的贫贱庶民手里,或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亏欠的终究要还,皇舞眴被烧死的那块地,是王老头曾经的家。
第46章 怨报
昏迷的人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陆挽书把手中的书往旁边一扔,再没有看书的心思。
不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拿了这半天书,其实一个字都未曾看进去。
他开始耐心地一遍遍擦拭着那人冒汗的额头。
皇扶风没有血色的嘴唇时不时蹦出几个字,通过这些字眼,很难听懂他梦到了什么,他似乎正做着一个怎样也醒不来的梦。
黑暗的地下密室里似乎还藏着什么,寂静里传来微微的动静。
只是皇扶风一开始就被地上的尸体吸引了所有注意力,那脚步声有些突兀。
待到看清他,那人笑了,笑声诡异,显得有些吓人,“呵呵……怕什么,地上人可是你的母亲。”
皇扶风望向来人,讶异出了声;“是你!”
自女皇死后,一向对女皇忠心耿耿的刘祥年下落不明,竟是躲到了这密室里。
刘祥年一步步往皇扶风这边靠近,皇扶风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待到距离已经足够近,刘祥年才出了声,面色平静地道:“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不是寻求同意,她似乎完全不理会皇扶风的反应,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开始自顾自缓缓而谈这样一个故事。
一女孩生在地主家,家财万贯,父母疼爱,本该富贵顺遂一生,不过厄运终究也还是到来了。
离女孩家不远的山上,有一窝势力庞大的土匪,女孩家作为庄里的大户,成为最醒目的目标,最后被洗劫一空。
只是这些凶恶的土匪抢了钱财还不算,为防止泄露消息,引来官府的追杀,土匪残忍杀害了地主一家,烧尸灭迹。
女孩那时才十二岁,为躲过追杀,被奶娘藏到后院的水桶里,放入井中,只是那井绳很长,女孩刚被放进井中,就呛了好几口水。
只是奶娘的嘱咐还那么近,“别出声,一定要活着!”
迷迷糊糊之间,奶娘的急切叮嘱已经变为一阵惊呼,女孩开始死命抓着井绳往上攀,柔嫩的小手被磨出了血,可她还是在漆黑的深井里挣扎着,直到露出水面,奶娘的惊呼声也已经停止了。
她紧握手中的绳子,终于不再往下沉。
待到她缺氧的大脑回过神来,往上看的时候,看到了一小方光明,有一个人匍匐在井口,像是在看井里的她。
这口井真的太深,太黑了,女孩看不清注视着她人的脸,但她却知道,那就是奶娘。
她以为奶娘是来救她出去的,她多想大声呼喊,可是上面掉下的液体已经落到了她的眼里,狠狠伤了她的眼,等她再望向那片天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为红色了,她才发现,原来滴到她身上的液体,其实还是热的。
女孩的呼喊声被哽在喉咙,即便后来的天空被染得更红,她也没敢呼喊。
在这漆黑的井中,看到的一小片天真的很红,炙热中染上血腥的红。
趴在井边的人慢慢被烧化,滋滋作响的油脂滴滴落到井中,滴到女孩的手臂上,烫得她锥心的痛,也滴到井水中,发出‘嗞’的一声后,就和冰冷的井水融为一体。
井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恶心的烧焦味,手臂上的灼伤感刺骨的痛,只是女孩都未曾发出一丝响动。
她开始清洗自己的眼睛,看了很久的天,直到天空不再是红色,她开始拉着井绳往上爬。
可是那井是那么深,那么黑,那片光明真的好远好远,她爬了两寸,又滑落了一寸半,双手被粗糙的井绳磨得血肉模糊,可是她不敢放手,因为一放手,马上就会掉入底下的无尽寒冷与黑暗中。
就这样,一寸一寸,离光明越来越近,近到她终于看清井边黑影的脸,已经面目全非的黑炭脸,她强忍恶心,还在往上爬着。
可是这时,井边又出现了一张脸,那是一张雪白光滑的脸,真的很美,伸出的手也是一样的洁白,就是那双手把她拉出了黑暗。
女孩最终出了井,却也不小心碰到了井边伏着的焦尸,焦尸的头摇晃一下,就掉入了井中,遍地都是死尸,可是全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她甚至认不出哪一个才是自己的父母。
于是,女孩终于开始嚎啕大哭,仙人般的美貌姐姐面色冷峻,并没有安慰她,只说了至今仍令女孩难忘的话:“弱者才流泪。”
那美貌女子是个身份高贵的人,是个女将军,所以,她不能叫她姐姐,不过女将军还是收留了他,最后成了她誓死效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