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遥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个时候,那个人摘下了斗笠,昂起头冲他一笑。
清俊文气的长相,乍看寡淡,等笑意浮上那双微微挑起的眼睛便让人挪不开眼,温和气质给那张脸添上许多耐看的味道,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
齐文遥讶然,直觉那不是一般人。
他想对了,那个人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翟一尘!”魏泉命令,“抓住他!”
一时间,场面更混乱了。侍卫们想要抓住翟一尘,凶神恶煞要扑过去,灾民们当然惊慌,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是否惹上了祸事,想法逃离。
翟一尘丝毫不现慌乱之色,跟着人群离开。走着走着蓦然回头,向齐文遥点头致意。
“岂有此理。”魏泉站在齐文遥旁边,把那一个点头理解成了挑衅,“看不起我。”
齐文遥有了主意,“是啊,魏大人快去抓他。”
魏泉握住了刀柄,分明是要拔刀的架势却没动一动脚步,“王爷有令,要护齐公子周全。”
“我好得很,那么多人护着呢。翟一尘看准了魏大人走不开,故意挑衅,怎么能让他得逞呢?”齐文遥看出魏泉已经被翟一尘激出了怒火,适时添柴浇油,让那把怒火烧得更旺。
魏泉不说话,被他一怂恿反而镇定了些,“是,我不能走开。”
怎么还起了反效果。
齐文遥纳闷,换个方式再劝劝,“抓住翟一尘,才能找到潇公子。王爷在命令你保护我之前,就已经下令要活捉翟一尘了吧?”
“潇公子……”魏泉掂量了一下冒牌货“齐公子”和符弈辰寻了许久的心尖尖“潇公子”的分量,瞬间被说服,给旁边的副将使个眼色便杀去抓人了。
“这里太乱了。”齐文遥指了指附近的茶楼,“去那里。”
副将比魏泉好忽悠多了,想想茶楼不远,再看齐文遥一副要吓哭的样子就答应下来。
茶楼人不少,却不是来喝茶的。
“二楼看得清楚。”齐文遥作出想要看热闹的样子,“我也去。”
他不等副将反应过来,一头栽到人群里。人那么多,副手顿时没了办法,不停喊着“齐公子”三个字,不见应答,用了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
“全部抓起来!”
然而,茶楼的人抓完了,副将发现少了最关键的一个。
“齐公子去哪了?”
*
齐文遥趁乱逃走,但也没急着赶路。
来了以后不是待在王府,就是跟在符弈辰的身边,他没有一点认路的能力,走在这个时代的街道觉得处处透着陌生。不认得路,瞎走有可能会错,他不敢胡来,找了个小摊问话,“齐大人在哪?”
齐太傅做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他买了一个小玩意,商贩就热心给他指路,“沿着这条街往下,往右一拐是徐溪坊,按着东面继续走是溪阳坡。”
说得详细,在齐文遥听来全是问号。他能走到的不过是街道的尽头,没见到什么坊也不知道哪里是东边。幸好,路边有衣衫褴褛的灾民,他一时找不着方向就跟着他们,糊里糊涂地走到了地方。
“喏,”他再问路,路人随手指了指不远处,“齐大人就在那儿!”
齐文遥惊讶,“这里是东街?”
他没走多久,居然那么快就到了皇都最东边?
“不是。东街今天被封了起来,齐大人没法进就来了这边。”灾民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那边才是东街。”
他路盲,竟然歪打正着了?
齐文遥道一声谢,跟着那些灾民走了过去。
齐太傅忽然换了一个地方救济,许多灾民还不知道。队伍不长,周围的人也不多,不用走到跟前也能看见人群中忙碌的身影。
如杏雨所说,齐太傅看着和颜悦色,对每个灾民都客客气气没有一点架子。
齐文遥瞧清了那张脸,愣了愣,揉一揉眼睛再三打量。
这也是巧合吗?
齐太傅怎么长得跟他爸爸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天使的意见啦,我会好好考虑的_(:зゝ∠)_
第24章 变心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这句话,齐文遥在见到齐家村的时候告诉过自己。于是,他仔仔细细观察齐家村的每一处,发现了相同的“巧合”。今日,他见到了应当与自己无关、名字与爸爸相同的齐太傅,不停打量,然后怎么也没法用“人在相似”糊弄自己了。
爸爸右边脸颊有一颗黑痣,笑起来会皱皱鼻子,爸爸留过几天胡子,右边总有一根稍短的往上翘,怎么也压不住,爸爸的手背青筋很明显,显得上头的胎记要跳起来似的。
这些特点,在齐太傅身上都能找到。他好像看的不是齐太傅,而是爸爸留起胡须、穿着汉服的样子。
齐文遥愣住了,鼻子不听话地泛酸起来。
正如穿越前加班忙来忙去没时间伤感,接到家里电话能说“我挺好”,见到家里面寄来的特产或者爸妈朋友圈照片的苍老痕迹却忍不住难过的时候,他不是无所谓,不是不念家,而是憋到极致才崩溃。
齐文遥想家了,想到恨不得冲上去抱住那一个跟自己毫无干系的齐太傅叫声爸。
只是想想。
齐文遥快步跑到了别处,一口气赶到了绝对看不见齐太傅的地方。他拼命喘着气,四处看看想让呼吸和心情一起平息下来,脑海里却有齐太傅的身影回荡不去。
他恍惚着,不知有一队人马渐渐围了上来。
“齐公子。”一个含着怒气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你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齐文遥抬起头,看到魏泉的脸以后露出一个苦笑。
魏泉原本打算教训一下,看到齐文遥那双无神的眼睛便犹豫了。
“该回王府了。”齐文遥主动说,“走吧。”
齐文遥先一步走在前头,免得自己真的忍不住冲到齐太傅面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炮灰角色是不是拿他做原型,他为什么穿越到这本书里面,此刻一点也不重要。他不敢细想,绷着一根筋木然地做着该做的事。
“齐公子。”魏泉看出了他的沮丧,忽而问了一句,“方才发生了什么?”
齐文遥只说,“迷路了。”
魏泉不说话了,催着他上马车。
皇都的街道不比郊外的宽敞,而且处处是人。马车没法走快,慢悠悠在街道上行进,齐文遥忍了一会儿还是禁不住可能再能看到齐太傅的诱惑,从小窗往外看。
他看了好一会儿,没见到熟悉的地方。
魏泉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唉。”齐文遥敲一敲自己的头,“看到又怎么样?齐太傅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他来这一段时间了,即使被符弈辰按倒也没有像此刻那样绝望过。
齐太傅引起了他对过去的怀念。
他不由想了很多很多。想着爸爸妈妈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在办公桌前会是什么反应,拖着不再年轻的身体来到陌生城市处理后事是多么的痛苦,想着为什么那年春节被爸妈念叨两句就提前离开,以为自己送了一大堆礼物、月月打钱就是孝敬,想着老家的地最后怎么处置,爷爷的坟有没有迁走。
齐文遥想着这么些无用的事,心情跌到了谷底。
王府到了,齐文遥跟着别人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间的。杏雨在旁边叽叽喳喳,问他看到了什么,灾民怎么样,他不想回答,撑着最后的力气走到床边躺下了。
“主子?”杏雨担心了,“是不是病了?”
齐文遥翻个身不理人。
杏雨看得着急。
齐文遥常常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但从没有这么丧气过。杏雨直觉这一次和平日的犯懒绝对不同,立马跑去嫌弃的管家成颉那里塞钱,“主子不舒服,快请王爷回来。”
杏雨拿了不少的赏钱,成颉收下就屁颠屁颠跑去报信。
符弈辰当真赶了回来。
齐文遥没有睡着。身体疲累,脑子却是清醒的,反反复复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自己也理不清楚。他听到了缓缓靠近的脚步声,还有杏雨说着“不知主子怎么了”的小哭腔,暗暗叹一口气。
别说家了,发呆的机会也是奢侈。
齐文遥无奈,等着符弈辰强行叫醒自己,听一句不留情面的“起来”的命令。
符弈辰却没有那样做,只用悄悄话一般的声音叫他的名字,“齐文遥?”
齐文遥不想理会,闭上眼睛装成睡着的样子。
符弈辰居然没有再吵他。
齐文遥感觉身上有被子盖了上来。被子轻薄,但柔软防寒极适合现在的天气。这么一盖,他才发觉真的有些冷。
帮他盖被子的人是符弈辰。动作不熟练有时候会碰到他,却也尽力温柔,而且指尖的温度是不恼人的温热。盖好了被子,符弈辰还帮他放了床帐,床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变成适于昏睡的环境。
门一开一关,室内归于安静。
齐文遥犹豫片刻,转过身,发现房间里面真的没了人。
“难道真以为我病了?”齐文遥感到不可思议,“杏雨也太能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