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坐在阳台边数时间,无意间瞥见阳台上留着一本谢安宁留下的书,安安静静缩在角落,不细看当真还找不到。林辰抬手拿起书随意的翻看,像是想要借书本平复有些躁动的情绪。书是一页页的翻看着,却没有几个只能看入眼底。只觉那一排排一行行的方块字都变了笔画,重新排列组合成了三个字在眼前头不停地晃。
谢、安、宁。
林辰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眼底泄了些微笑意,只垂下头继续翻动手里的书页,目光却落在其中一行字之上——
“认识你愈久,愈觉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处清喜的水泽。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
既然是不能愿舍,那便不舍弃吧,林辰告诉自己。
目光随着书页一行行看下去,竟觉得心情渐渐沉淀下来,反而沉了心一页页翻看手中的书。待到合上书页,反而像是做了一场梦,看见封面的名字《四月裂帛》和简媜二字,竟是之前接触过的一位作者。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已超过原定的时间大半个小时。林辰定了定心教自己别慌,将戒指收入盒中放进了兜里。
仍是忍不住脚下步履匆匆的往谢安宁所在的地方赶,刚走出小区的门,正准备过马路打出租过去。
过马路不过是短短十几秒,那十几秒能让你从马路上走过去,也能发生很多事情。林辰行至一半只觉远处有声音传来,下一刻便是在车灯一闪之后被猛地撞击扬得飞出去,周身剧痛,像是骨头和筋肉都被碾碎了。
一时恍恍惚惚地半睁着眼向远处望,有方才亮起的霓虹灯,有喧嚣的人声,也有汽车急促驶去的尾气气味,都这么清晰、这么真实的刺激着感官。
天旋地转,似是天地都被倒了个,茫茫然地只想睡去。
但潜意识总告诉她,你今天得见一个重要的人,你要告诉她很重要的事。
呵,真怕就再也见不到了啊。还有很多未待完成的事情,还有很多未及出口的话,还有很多很多,是真害怕都没机会了啊。
眼前的天地渐渐像是被黑色幕布遮住了,闭上眼,天地是一片混沌的黑。
……
谢安宁正垂着头端着茶杯一口一口的喝水,方才听阮贝贝说要见一个重要的人,明知那人也许不是林辰,却又隐隐觉得应当是她。
除了她,也没什么重要的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已经是将近一小时过去了,谢安宁下意识掏出手机取消了白名单,电话便急急打了过来:“手机的主人出事了,你是她的亲友吗,麻烦请来医院!我们的医院是……”
对方还在絮絮地说,谢安宁全程没有开过一次口,全身冷得似被冰水浸泡过,握着杯子的手猛然将杯子紧紧攥住,指尖都透出近乎于青的白。默不作声的挂了电话,谢安宁几乎是踉跄着往外走,手边的还有一半茶水的水杯便带得磕绊着滚下桌子。
茶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刺耳的一声在耳边砸开,像是无声处的一声响雷,让麻木的神经绷紧。谢安宁听见声音,身子一颤,堪堪回头一望诧然的阮贝贝,忽然一滴接一滴地掉眼泪。
阮贝贝被吓到了,慌忙站起身要扶着谢安宁。
“怎么了?”
谢安宁推开阮贝贝扶着自己的手要往外走,喉咙里涌出说不出的闷涩,说不出一句话亦吐不出一个字。步子匆匆地往外走,阮贝贝跟在身后结了账紧忙追上去。
跟着谢安宁一道上了车,阮贝贝握住谢安宁的手,感觉她整个人都在抖。嘴里还喃喃什么,只是吐字含糊听不清楚,阮贝贝凑过去,勉强只听得到模糊的字节。
“林……林……”
作者有话要说:林警官这场车祸是有原因的,嗯,后文会交代的。
☆、自语
谢安宁木愣愣坐在行驶的出租车上,天色已经不早了。暮色沉沉,天际似红墨汁泅散在棉布上泼开漫天的红,谢安宁隔着车窗抬眼一望,像是生生要把那血一样的红看入眼底。被阮贝贝一路握着的手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微微发着颤。
这一段路像是漫长的看不到尽头,驶不到终点。
车停在医院门口,谢安宁走下车半弯下.身稳住自己的身形,片刻后疾步向前走。凭着记忆往医生通知的病房走,可好像怎么找都找不着这间病房,脚下的步子于是愈发得匆忙。心悸、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扑面而来,几次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了,却仍然记得往前走。
谢安宁抬手狠擦不断涌上来的眼泪,想忍着偏偏还忍不住。阮贝贝急匆匆跟在谢安宁身后,不断在她耳边说:“林辰肯定没事,你别急,别慌。”
只是那种自骨缝里渗出来的恐惧还是继续蔓延向心脏,谢安宁扶着一旁的墙壁稳了稳,却是拖着哭腔颤声道:“万一林辰出事了呢,万一人没了呢……她爸妈就是出车祸走的,那场车祸没把她带走,要是撞上这一次出事了怎么办?”
猛吸口气擦了把眼泪,急急往前赶,步子堪堪停在手术室前。里头正做手术不让进,谢安宁站在门前不动弹,像是隔着门照样能看见林辰似的。谢安宁觉得这大概是她这一辈子最难熬的时间,里头的人生死未卜,她却只能站在外头干着急。又有些恍惚,她和林辰之间相隔的岂止是一扇门。
不知是多长时间之后,那扇门才被推开,医生甫一出现谢安宁便冲过去询问。那医生摘下口罩看了眼谢安宁,有些迟疑道:“请您放心,生命是没有大碍的。”看见谢安宁仿佛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之后,这才继续开口:“病人之前可能遭遇过严重创伤导致创伤后应激障碍,在第二次遇到之后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暂时性昏迷,时间可长可短,因为脑部一些创伤需要留院观察,这段时间家属要悉心照顾。”
谢安宁一颗悬着的心自嗓子眼掉回原来的位置,点点头表示知道。医生不做多言,转身离开。不过多时,林辰躺在病床上被人推出来,谢安宁一路跟在其后。
住院的手续繁杂,一路忙忙碌碌下来,谢安宁疲倦地连话都说不出一句。阮贝贝在她旁边陪到夜里,被谢安宁赶去回家休息,空荡荡病房里只剩下俩个人。明明四肢百骸都酸得发软,明明倦意一波又一波的涌来,不知为何,对着面色发白的林辰,她偏偏睡不着。
斜靠着床铺低头毫无顾忌地端详林辰,细长的眼紧阖,昔日红润彼时泛白的薄唇紧紧抿着,却是皱着眉的,像是梦到了什么,眉间的皱痕倏尔轻轻舒开。
其实很多时候,感情都萌发的突如其来,并不知是何时何地动了心思,偏偏有那么一刻明白这份心思。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谢安宁自觉对林辰便是如此,好像是某天清晨起床,睡眼朦胧里瞧见林辰对自己一笑,整个人都跌在这里笑里头了。
当时想啊,要是能瞧一辈子多好。
谢安宁禁不住抬手去碰她的唇,发寒的指尖可以清晰地感触到唇上的热度。伸出一根细长的指,顺着唇廓一路描摹而下,像是正勾绘什么精妙的图案。指尖轻轻滑过唇,向上挪到了双眼间,指尖轻覆住林辰微微向下弯的眼角,好像摸到了一丝湿润。收了手,两指摩挲着那一滴眼泪,想起那天林辰蹲下来在公司门前闷闷不做声地哭。
当然是心疼的,不然怎么会发去那条短信。然而林辰送给她的则是和苏文搀着胳膊向无人处拐去的背影,她怎么会知道那有多残忍。
谢安宁彼时的神色几乎可以算得上复杂,各种情绪夹杂在眼底,挤得密不透风。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对着她,谢安宁突然开了口。
“林辰……”吐出两个字,谢安宁却惊觉自己的声音发着颤的,强定了定心,片刻后低头专注地看着林辰:“林辰……其实你去苏文家的那天,刚好是我生日,你不知道吧?我知道你忙,你也一直没问过我生日,可你怎么能在那天到苏文家去,哪一天都好,你为什么偏偏要那天过去呢,你,你怎么能在我最高兴最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的时候到苏文家里陪她去呢?我蛋糕都订好了,我把要炒的菜都放在冰箱里了,我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到了下午那会儿和你过生日。你却骗我说是要去相亲,还说要早早回来。我还就真相信了,我就坐在那沙发上等啊等,等到着凉感冒都没等到你。”
“你说你加班,可我在苏文的电话里头听得明明白白,你没加班,你骗我呢。你晓得我当时多难受么?如果你更喜欢她,之后又何必拴着我不放呢,我都搬走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呢?林辰,你是不是当我是没有心的。很多时候,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