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面对一个小厮,居然直接叫“小黑哥”?他攥了下拳,手上还缠着绷带,痛感让他心里略微有点不是滋味。
北宫越发现又是半天没动静,便立刻安慰,“我不喜欢什么主仆有别,你我兄弟相称挺好的。”
秦墨无奈:好。
窗外童影猛地向秦墨挥手,秦墨转头皱了下眉,童影急得做口型,“静妃、宁贵人来了。”
秦墨看了眼自己这身衣服,忙抓过北宫越指尖,在他掌心写道:我出去下,你稍等。
北宫越感觉到他手上缠着绷带,而且字写得连成一片,只知道他很急,但不知道什么意思。
秦墨起身,还好屋子里备有他平日穿的衣服,进门连忙套上件外袍,他便急匆匆推开屋门。“怎么回事?她们怎么会来?”
静妃是老丞相之女,也是四皇子生母,平日对秦墨总是副皮笑肉不笑,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自打她知道皇上将眼睛瞎了的北宫越赐婚予他,便乐得到处说皇上英明,今天更夸张,直接找上门来了。
童影跟在秦墨身后走出远门,“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但听说是静妃想见见大将军,还有给您道新婚之喜。”
秦墨皱眉,这明明是来者不善。
第43章
小黑哥出去没多久,北宫越便接到下人通禀,说静妃、宁贵人在院外等着,想见大将军一面。
宁贵人他着实没什么印象,但是静妃他印象挺深刻。
早几年四皇子年幼,有次晨课打了教学太傅,皇上一怒之下命四皇子到营中磨砺。那会北宫越正在京都边防营,十六岁的四皇子便被带到他营中。
北宫越自然不会刻意为难,只是按照普通士兵要求又放松许多,让四皇子跟着将士一起操练。原本是要在营中待一个月的,结果半月不到静妃便找过来。
她在军营里先是大闹一阵,直言北宫越以权谋私折磨她儿子,而后又拿出个密诏,便将四皇子带回宫中。
北宫越没太在乎此事,哪料几天后皇上质问下来,静妃却倒打一耙说他为了讨好四皇子,私下将人放回来的。
不是什么大事,北宫越当年也没多解释,就算是过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脑袋忽悠晕了下,反胃的感觉也随之而来。回想上一世静妃好像也来过瑞王府,那会也是刚刚成亲,好像还在廊下指着他嘲笑……
北宫越心下一沉,将药包拆下来,换成条布带。“扶我出去。”
秦墨将人堵在小院内,“我说了,伯皓今日身体不适,二位娘娘不如改日再来。”
静妃扇着手里的团扇,七月天气里,半上午已经将人热得满头大汗,她眼睛一瞥,头顶步摇晃了两晃。
“子夜,我们好歹也算你的长辈,你大婚时我们没机会见见伯皓。新婚后你俩不登门也就罢了,可我们拿着礼物送上门,还有被赶出去的道理?”
宁贵人也跟在一旁阴阳怪气,“子夜人是很好的,我们都知道。但奈何外面传你性子冷,什么“身边无生魂”,你听听这都什么话?子夜啊,可不能再落什么话柄。”
北宫越在屋内听到这姐妹二人的话,又想起静妃之前蛮不讲理的模样,心知她们就是来找不痛快。他今天要不出门一见,明天指不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虽然秦墨可恶,但他两人怎么打也还是要关起门来,对外绝不能捅破这层纸。因为这朝中还有后宫,太多人等着看他们的热闹。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院子里众人寻声抬眼看去。
门内走出个青年,身着素灰纱衣,内里白色长袍,眼上一条长长的烟灰色布条,仿如画中出尘的贵公子。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轻抬玉指,对身边小厮说,“扶我一下。”
北宫越脚伤还没好,左脚不敢吃力,一步步从台阶上挪下来,“臣拜见静妃娘娘、宁贵人。”
宁贵人莫名被北宫越周身气质袭得说不出话,她第一次见北宫越,不曾想武将也能着般儒雅清俊,只可惜遮住了眼,否则该是怎个绝代大将军。
静妃显然平静不少,笑着应道,“快免礼,我说子夜你照顾人不行啊,伯皓本就伤着,你也不懂多心疼心疼他。要是我呀,就把他关在房子里,护着哪都别去。”
“娘娘玩笑,末将现今也仍是燕国大将军,就算沙场上打不了仗,军营里当个教头,传授些兵法倒还绰绰有余。”北宫越说着偏偏头,“瑞王也不可能把我就当个废人养着。”
秦墨深吸口气,不动声色挡在他前面,“人你们也见到了,伯皓今日不适,改天我定带他入宫拜访二位娘娘。”
“瞧瞧,瞧瞧,又开始赶人了。”静妃和宁贵人对视一眼,“我们可是给伯皓带了见面礼的。”
静妃回手拿过个锦盒,又绕过秦墨,站在北宫越面前,“听闻大将军不仅功夫了得,还画了一手好画。”
她抬起扇子轻轻扇了两下,“该在家歇着就好好在家歇着,没事呀,写写画画多好,都说画画能静心。你在战场上免不得脾气暴戾,是该修修心境了。”
静妃将手中锦盒打开,“我呀,特意挑了一盒颜彩,送给你当新婚礼物,这可是上好的花青、藤黄还有朱红。”
她转身将锦盒呈到宁贵人面前,“妹妹你看,这颜色,可是哪也找不到再好的了。”
宁贵人点头,“颜色着实好看。”
北宫越缓缓攥住拳,画画?现今他连写字都不能,如何画画?
静妃如同是举着刀子在他心头猛刺几下,这种疼堵得让他无法呼吸。六月骄阳洒在身上,他却如坠冰窟般,冷得几近要僵住。
小厮扶着北宫越,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便低声问了句,“大将军,您没事吧?”
北宫越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缓缓摇了下头。
“静妃!你不要欺人太甚!”秦墨的声音在一旁恶狠狠传出来。
“呵,子夜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送东西还有送错的?”她似乎更得意了,“都说画画用的是心,只怕子夜不了解大将军本领,瞎不瞎的有什么啊?”
她越说越兴奋,笑声利得如冰渣般,“刚刚不是还要去军营吗?哈哈哈,画画可比教别人简单多了。”
秦墨一声怒吼:“来人!把他们给我请出去!”
“慢着。”北宫越开口阻拦,他推开一旁搀扶的小厮,嘴角挂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的确爱画画,一盒子上等颜料也着实珍贵。”
静妃满脸得意,“你若是能看到,定会更喜欢。”
北宫越抬手,“不要紧,我可以用手分辨料粉质地。”
静妃将盒子向前递了递,“还别说,我这礼物呀,可是送到大将军心坎上了。”
北宫越笑意更浓,当指尖刚碰到盒子边,他猛地向上一扬手指。
锦盒在静妃手中翻起,料粉轻的宛如多彩烟雾,随着北宫越挑指的动作迅速腾飞到空中,又借着夏日燥热的微风,一股脑吹向静妃和宁贵人。
“主子小心!”两人身后小太监扯起嗓子嚎了一声,但显然为时已晚。
青绿色、姜黄色混着耀眼的赤红,劈头盖脸洒了她们满脸满身,两个精雕细琢的美人登时变成青紫的大花脸。
“北宫越!你好大胆子!”静妃一跺脚,颜料如爆烟花般从她周身腾起,呛得所有人倒退几步。
瑞王府里下人全都低头憋着笑,刚刚静妃耀武扬威那模样,像只傲慢的大公鸡,现在好了,足像掉进染缸的秃毛斗鸡。
今日天气本就炎热,不动已然一身汗,现在静妃、宁贵人连气带恼,汗水瞬间连成溜,从额头一路向下,将本就混在一起的颜料又用汗水融合,模样和半夜出没的女鬼没什么差别。
北宫越轻轻“哟”了一声,“不好意思,我眼睛看不见。”
他捻了下指尖颜料,又嫌弃的弹掉,“这几种都是花草里炼出来的,颜色亮,但持久度不高,着实不是什么好颜料。”
静妃气得浑身打颤,头顶玉簪摔在脚下,“北宫越,你就是故意打翻的!把这颜料洒了本宫一脸!你……你什么居心?!”
“哦?”北宫越挑挑眉,“故意的可真冤枉,臣看不见这事,娘娘也不是才知道一两天吧?还送我颜料,真是如娘娘所说,送到了臣心坎里,臣又怎会舍得打翻呢?”
“不过娘娘小心,这些颜料极易上色,沾在皮肤上……”他刻意顿了顿,“许是要三五日才能消退,您还是快点回去洗洗吧。”
静妃半边脸上是大红色红,另半边脸是花青色,她抹了一把,似乎眼瞧着手上颜料立刻渗进皮肤里一般。“哪有水?快给我打盆水来!”
下人们都等着瑞王发话,任由静妃叫破天,底下没一个人敢动。
秦墨单手背在身后,嗓音沉沉,“静妃娘娘,四弟这几年负责军饷、军资发放,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刚刚也说过了。烦回去告诉四弟一声,最近我会登门拜访。”
静妃吓得顿时收声,“你你你,秦子夜你不要越权!你只能查当朝臣子,哪有查亲弟弟的道理?”
秦墨哼笑一声,“亲弟弟?呵,我们皆是大燕之臣,若做有损燕国的事,最好还是别被我秦墨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