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轻舌头一转,将排骨顶到腮帮边,起身吧盘子向前挪了挪,“师尊尝尝这道龙井虾仁,味道很清香。”
苏云洲吃了一口,淡然说道,“就那么回事。”
时轻有些被打击到,端起骨碟“噗”得吐出骨头,自己忙尝了一大勺。
肉质鲜嫩弹牙,味道清甜鲜香,用得也是上好龙井和鲜活白虾。就那么回事?他又吃了一勺,明明很好吃啊。
“那师尊,你再尝尝这道松鼠桂鱼。”时轻吞下满口虾肉。
苏云洲吃了一口,放下筷子,“味道平平。”
时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几道菜不能说做得多登峰造极,但是口味绝对正宗。修仙界若说味道不错的,也只有些仙果配得起“好吃”二字。
据他所知,悬停长老偶尔都会偷偷跑到凡界下馆子过嘴瘾,怎么这些东西到了师尊这,全变成什么都不是了呢?
时轻又挨个吃了一遍,皱着眉,满是疑惑,“师尊,您不会是闭了味觉吧?”
苏云洲压根没正眼瞧他,“吃完没?吃完就走。”
时轻也没胃口了,本来是带师尊尝尝他最喜欢的几道菜,想博师尊开心。哪料到,竟然事与愿违。
“弟子吃饱了。”
苏云洲扫了眼桌上,糖醋排骨只剩下两块,龙井虾仁也基本被吃完。他起身,戴好帏帽,“走。”
时轻像霜打的茄子,一桌菜没品出什么滋味。只是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他给师尊盛得那一小碗汤,居然被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时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师尊夸奖的最高标准,似乎就是“一般”“可以”“还好”,连“不错”他都没听到过。
时轻抿嘴笑了笑,丢给小二一锭银子,便先一步跑到街上。
待苏云洲走出酒楼时,时轻手里正拿着两串冰糖葫芦,被街上灯光照得晶莹剔透,“师尊,这个比仙果还要好吃,你先尝尝。”
果然不出他所料,师尊压根没有拒绝,而是从帏帽白纱间伸出了细白的手指,捏住时轻手里的竹签。
接着,“咔嚓”一声脆响,是糖衣被咬碎的声音。
“这个怎么样?师尊。”时轻咬下一整颗山楂,外皮酥脆,内里绵软。
苏云洲将酸酸甜甜咽进肚中,默默又吃了一口,才缓声说道:“还行。”
时轻差点笑出声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尊这般可爱?“我刚看到,前面还有卖桂花糖的,师尊要不要尝尝?”
苏云洲将吃完的竹签丢到路边桶内,冷冷回了句,“不必。”
二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回到住处,苏云洲手里一包桂花糖,居然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呃……师尊,你今晚吃这么多糖,回去一定要喝些水再休息。”
苏云洲悄悄舔掉嘴角塘渣,背手迈进屋内,“为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时轻:师尊喜欢我吗?
苏云洲:也就那样。(心脏狂跳!突突突突突突突)
第10章
苏云洲回到自己屋内,先喝了两杯凉茶,舌尖上喉咙里还残留丝丝甜气。
记忆中父亲每次到凉砀山看他都会带包糖果,他经常会仅留下一颗,其余全部一口气吃完。只是十七岁后,便再也没了。
而那些记忆,对于他来说已经太过久远,远到只能尘封心底。
苏云洲摊开掌心,将悄悄留下的这颗用帕子仔细包好。又翻出之前未看完的古书,随手拆掉头顶玉冠,褪去外衣,准备沐浴休息。
此时,屋门却“咚咚”被人敲响。
“师尊,忘记在你屋内放香炉,还有沐浴用的香片。”
时轻刚从储物袋里翻出来,都是苏云洲平日用惯的东西,琐琐碎碎他都带着。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他迈步走了进去。不想一抬头,却看到师尊长发披散,正低头看手中古书。
几缕凌乱乌丝垂在胸前,长发落花流水地披在身后,他发质很好,瞧起来柔软顺滑。压在薄薄的中衣外,将那层纱蹭得松落几许,隐约露出截白皙锁骨。
时轻看惯师尊一丝不苟的样子,平日就算病着,也从未这般杂沓过。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低头不敢再看,但心中无名野火却迅速窜上皮肉,直要将他烤熟。
苏云洲终于在长久的沉默里察觉到一丝异样,他转过头,看到时轻手中紧紧攥着香炉和两片已经捏碎的香片。
“有事?”
苏云洲没经历过十八岁的少年心动,对于感情也有些木讷,更何况时轻小他一百多岁,加之师徒有别。所以他眼中只能看到捏碎的香片,却察觉不到少年涨红的脸。
“那个……师尊早些休息。”时轻放下香炉,却发现香片已经化在手中。
苏云洲看到那粘腻的东西略感不适,丢过去块面巾,“明早卯时出发,不要迟了。”
“嗯。”时轻点头答应,像做错事被抓了现行般,迅速逃离出去。
南山距离兰溪城并不远,两人清晨出发,不多时便到了山脚下。
凡间灵气较修仙界弱,但也不乏一些风水宝地,聚天地之气,生出不少灵物,也有益增进修为。
就像眼前这座南山,藏风聚气,三水环抱。峰顶虽不高,但却仙雾缭绕。
“这道士挑的地方果然不错。”时轻仰头望去,“可为什么把道观修在半山腰呢?”
“我们上去瞧瞧。”
苏云洲修为比时轻高,洞察力、感知力也要强出几倍。
按照风水来说,在山顶修建道观自然是上等宝地。但若修在偏西半山腰处,而且将地势稍微降低一些,便会成为聚阴之所。
此山看着不高,但越向上走,寒气越重。
时轻掏出件披风,递到苏云洲手里,“山上凉,师尊搭上些吧。”
苏云洲接到手里,一把拉住了他,“前面有结界。”
时轻睁大眼睛看了看,而且身边也有人通行往来,没看谁被拦住啊。“难道是探查灵力的结界?可我怎么没发现?”
苏云洲在自己和时轻身上简单施了个咒,又在时轻眼前一点。
空气中似飘着层水雾,薄薄一道结界,如轻纱般微微闪着蓝光。
“此人修为不浅,但你察觉不到却不应该。”苏云洲语调严厉,“不让你动用灵力,你也不应退步。”
时轻看着愤而离去的背影,忙追上前,“是弟子最近倦怠,师尊切勿动怒。”
苏云洲没理他,脚下生风般向山上走去。
道观内传出诵经之声,贾家为兰溪城大户,请道士超度也很正常,只是所诵经文,绝非解冤洗业醮。
“时轻,你听到这些可觉有什么异样?”
“体内那股力量又开始躁动,但弟子能压制得住。”
这道观果然有问题,苏云洲飞身跃起,对时轻传音道,“你自己多加小心,若觉得不对就不要再靠近。”
苏云洲落在道观顶,居高临下。
大殓已完,一群道士正在道观后院围着棺椁做法。但地上画着的是聚阴法阵,以贾夫人亡魂做阵眼,集聚来的阴气正缓缓汇入阵中一名老道身上。
而旁边跪着一众披麻戴孝之人,此时都已陷入昏睡。
“妖道!”苏云洲没客气,手中闪出道金光,盈缺化成古琴,纤长十指在琴弦上“铮”得拨弄一下,无数金色箭矢从天而降,穿破淡蓝色结界,直奔阵中而去。
一声巨响,阵眼上棺椁被弹开。法阵陡然毁掉,阵中十几名小道士齐齐喷出鲜血,直挺挺向后倒去。
老道士侧目,刚刚法阵是以尸身为饵,聚攒阴气供他疗伤,此时被高人所破,他也不免遭到反噬。
“来者何人?”老道士起身,抹掉嘴角血迹,对道观顶白衣人吼道。
苏云洲哪里会与他多说?盈缺瞬间变成柄剑,他持剑飞身而下,剑尖锋芒毕露,直指道士面门。
道士抄起手中拂尘,不敢懈怠。刚刚那一击不仅将他设的结界击碎,还将法阵破坏,虽然感知不到对方灵力,但明显修为高深。
他用力挥了下拂尘,飓风带起屋顶瓦片,夹杂着砂石向苏云洲飞去。
苏云洲翻掌,掌风将瓦砾飞石劈开,隔空重重打在老道士胸口。只是两相交锋时,激起的灵力将他头顶帏帽掀翻。
“噗”老道士胸口受到重创,喷出一大口鲜血。
此时,时轻也赶了过来,瞧自家师尊完全占据上风,便准备在旁看个热闹。
院子里昏睡的贾家众人,因阵法被破,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贾老爷先是怔楞一下,而后看到自己夫人棺椁被打到一旁,又有名白衣男子持剑指着陈道长,“你!你在做什么?放开陈道长!”
苏云洲微微侧目,眉眼冷得如九天冰霜。“时轻,带他们出去。”
那道士定定看了眼立在墙角的少年,眼眸不自觉微抖。他抓起地上拂尘,麈尾(zhu三声,拂尘后的白毛)如游蛇般奔着时轻窜了过去。
“切,雕虫小技。”时轻歪嘴哂笑,抱着膀子一转身,速度极快躲地闪开。麈尾“咚”一声砸在墙上,撞出个大坑。
“究竟怎么回事?”贾小姐吓得缩在贾老爷身后,又悄悄看了眼持剑的白衣男子。那不是前日在街上碰到的时家少爷吗?怎会来闹母亲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