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莎乐美夜袭事件过后,除了那次不太愉快的谈话之外,古德白都履行着他的诺言,绝不强迫余涯说出半句他不想说的话,甚至在宴会上遇袭,他都没有施压余涯。如果是以前的少爷,大概会发几场大脾气后就作罢,或者找詹雅夫人闹个没完,余涯对这种反应已经处理得轻车熟路,可如今古德白一言不发,倒让他觉得很别扭。
武赤藻喝了口冰过的矿泉水,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
从福利院逃出来的日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武赤藻至今还记得朝不保夕的时光,直到于春兰出现,结束他漫长的逃亡,开始按部就班地做一个好孩子。后来于春兰死了,他又很快找到了古德白,重新将自己混乱的生活掰回到正轨上。
余涯会错意,将毛巾捏在手心里一动不动,他顿了顿,慢腾腾道:“小藻,你是不是有点怪少爷让你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他只是不太信别人。”
“不会啊。”武赤藻讶异地摇摇头道,“涯叔,你怎么会这么想,的确我刚开始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去帮忙抓电人,或者去找老板,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啊。我以前想着赚钱、读书,以后结婚,现在也还是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余涯默默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改变?你……确定吗?”
“是啊,我还是在读书、老板也有给我钱,怎么了,哪里不对吗?”武赤藻不太明白余涯为什么看起来一脸复杂,下意识问道。
余涯叹气起来:“可是你本来不用参与到这些事里来的,可以做个普通人,过很普通的生活,不用受这种伤,变成……变成这种异能者。”
武赤藻云淡风轻地回答道:“不管什么事,总要付出代价嘛,更何况我跟老板在一起已经很开心了,不觉得难过。虽然我以前没有想过要做这些事,但是现在参与进来,也没有觉得不好。”
余涯听他这么说,就不再多话了。
倒是武赤藻歪着头,暗暗想着:涯叔是不是不太喜欢老板掺和异能的事啊。
……
等古德白整理好数据的时候,杜玉台已经跟目标称兄道弟,甚至还被邀请去参加了订婚派对。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古德白在电脑上操作了会儿,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看着喝了酒的杜玉台,“可别没套来别人的情报,反倒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杜玉台揉了揉眉头道:“过段时间他们的公司估计要上市了。”
“上市?看他们的架势,我还以为打算干最后一票大的就要出国呢。”古德白喝了杯咖啡,“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这群人是弃子,现在这个城市变成各大势力的博弈点了。”
古德白看向寂静的窗外,忽然开口道:“快要新年了。”
新年来得很快,可没有任何地方有年的气氛,倒是各大商家对节目比消费者更热情,城市里的电子烟花在大屏幕上放着,形成噪音污染。不过这波及不到庄园,古德白已经接到詹雅的电话,年宴少不了出席,可他的事才刚刚查到关键时刻。
“是啊。”杜玉台笑了下,“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
古德白轻轻放下杯子,他掌控的消息不多,不过足够把整件事连接在一起了,异能实验已经接近尾声了,不管是电人还是之前宴会上出现在那两位演员,应该都是放出来的□□跟示威者,目的很简单,通知有足够资产的人,是时候掌握足够打破秩序的力量了。
他们顺应着规则,在挑衅这个世界。
这行为就跟不甘于自己的罪行无人发现的反社会犯罪者一样。
国家对异能者的宽容会激化普通人的仇恨,而被歧视的无辜异能者同样会反过来仇恨普通人,在这样的混乱之下,浑水摸鱼的利益化就能达到最大。
余涯的态度如此暧昧,古鹤庭的死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当初拿来敷衍刘晴的借口没想到这会儿成了真,看来还真要调查下这位便宜老爸到底为什么而死。
“你认不认识能守口如瓶的黑客。”古德白慢悠悠道,“我想让他帮我梳理一些数据,找出某个人的踪迹。”
“有是有,不过你要找谁?”
“余涯。”
杜玉台略有些吃惊:“他看起来好像不是那种很容易追踪的人吧,你在他身上放了什么,不会被发现吗?”
古德白只是轻描淡写道:“我有几颗卫星。”
杜玉台:“……南野,他很擅长这方面,不然也不会在东羊街呆这么多年还平安无事了。”
古德白只是点点头,末了大概想起来要礼貌些,就客气地夸了句:“南医生倒是多才多艺。”
对于古德白这种罪恶的钞能力,杜玉台只是冰冷地扯了扯嘴角。
决定完这件事后,两个人就立刻活动起来,等到新年的话,杜玉台尚且轻松,可是古德白却没那么简单能找出空来。
南野拿钱办事,倒不管要忙活的到底是手术还是手机,他任劳任怨地连上程序,层层筛选——余涯出门的次数不算乱,不过行程还是颇为混乱,南野可以帮忙找出他停留的具体位置连成行程,然而无法提供参考,总不能挨个找过来,难免打草惊蛇。
这点对古德白倒是很简单,他报出两个日期:“第一个日期是莎乐美袭击我,我对余涯施压,他显然对这件事很不解,会尽快处理,你可以筛选五天内的目的地;第二个是我跟杜玉台在宴会遇到异能者,这件事可能的确是巧合,不过才经历过莎乐美,余涯大概率会再联系对方。”
“这么重要的事,余涯不会用手机联系,一定会当面质问,你可以找下这两个时间之后一周内重合的地点。”
这样的条件就简单多了,不过数据毕竟庞大,不可能像是电影里那样按下某个键立刻就搜索出来,南野应了声后,只说道:“出结果后我会把坐标发给你。”
古德白同意了。
接下来又安静地过了几天,很快就进入了新年阶段,长森是个大集团,底下要办年会,管理层当然也有年宴,包括那些不太来往的亲戚好友,都要摆开几桌,地点当然还是定在酒店里。
余涯近来忙碌,小鹤就变成了古德白的专属司机,杜玉台还在跟目标周旋,古德白只好带上武赤藻一道去吃家宴。
当然不是以伴侣的身份,而是保镖。
总好过把人丢在庄园里自生自灭。
拉上车门时,古德白忍不住感慨一声:“希望这次别再有什么即兴节目了。”
武赤藻茫然地问道:“什么?”
古德白瞥着他,轻笑了声,还是回答道:“没什么。”
第62章
“你跟着他, 看起来倒是吃胖了不少。”
南野今天没有客人, 本打算喝酒, 可是杜玉台说等会要开车回去,就改换成烟, 两个人在小小的诊所里吞云吐雾,开着扇小窗, 由南野坐在窗边,把另个人完完全全遮住。
“还行吧, 伙食的确不错,他家要什么没有,阿姨精通多国厨艺,难免吃胖一点。”杜玉台煞有其事地回答,还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慢慢道,“要是天底下的事情都跟吃饭一样简单就好了, 我觉得古德白这人有点儿怪。”
南野叼着烟, 有几分不解:“哪里怪?”
杜玉台便沉吟一声:“我觉得他这个人谁都不相信, 因为不相信,所以也就不责怪。他不是让你查余涯吗?余涯对莎乐美的事情似乎知道不少, 可古德白却一点都不知道,他不逼余涯说出真话来, 我想大概是怕余涯到头来撒谎,或者是已经不信他了,就干脆自己追踪。”
“这些有钱人的事情倒多。”南野听了, 并没什么反应,他将烟掐灭,又问道,“那天来找他的那个年轻人呢?”
“武赤藻吗?”杜玉台顿了顿,他轻声道,“即便有什么不同,可最终大概也是一样的。”
南野心烦意乱,看着烟盒里的烟,想倒出根来再抽,却被阻止了,他自己是医生,知道抽烟不好,于是又塞回去:“那你现在跟他混在一起,恐怕以后也挺危险的。只是现在小思跟老师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你一个,要是不查,指不定这群人什么时候突然找上门来,真是麻烦。”
杜玉台只是摇头苦笑:“人真是奇怪,总想活得好好的,可为了真相,又不得不去涉险。这次算我连累你,欠你一次。”
“哎,免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生意。”南野意兴阑珊地挥手,“对了,新年你肯定不来,我告诉你个消息。”
“是好是坏?”
“看你怎么想。”
杜玉台想了想,还是回道:“那就说说看吧。”
“或早或晚,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初,阿栖大概是要去找你了。”
杜玉台忍不住笑起来,可听起来似乎藏着几分寂寥:“真是有意思,我没病没痛的时候,他避着我走,现在我出了大事,他反倒愿意出来见我了。人家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俩倒好,硬是反过来,你替我告诉他,不必了。”
“那可不归我管。”南野实在嘴里无味,索性嚼起口香糖来,“他要是打算找你,我哪里拦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