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为十三公主将眼泪拭去,才后退了几步。
十三公主展颜笑道:“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毁了我的名节,这一回,你须得娶我了。”
他正色道:“我已过而立之年,而你却尚未及笄,即使你上一世确实是林寒露,但这一世你却是尊贵无比的公主,你何不择一与你年岁相当的才俊?”
十三公主不答反问:“我知你不曾娶妻纳妾,那你可有通房,可有红颜知己?”
他回答道:“从来不曾有过。”
十三公主索性直截了当地道:“你是打算留着童子之身入土么?”
他登时红了脸,但仍是坚持道:“你还是再细细地思量思量罢。”
“好罢。”十三公主出了牢房去。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便被无罪释放了。
次日,上朝时,圣上猝不及防地道:“朕之十三女安阳公主已到了婚配之龄,今将安阳公主许配于御使大夫俞阳,待安阳公主及笄后,由钦天监择吉日成婚。”
他本想当庭抗旨,但恐驳了十三公主与圣上的颜面,又料想十三公主定然已下定决心了,便下跪谢恩了。
一月又十七日后,十三公主及笄。
三月又一日后,他与十三公主成亲。
待宾客散去后,他进了洞房,十三公主身上的凤冠霞帔乃是她上一世亲手绣的,喜床上的鸳鸯被亦然。
他行至十三公主面前,以玉如意挑起了十三公主的红盖头。
十三公主眉眼姝丽,衬着凤冠霞帔更是动人心魄。
他凝视着十三公主的双眼道:“今日嫁我,你悔是不悔?”
十三公主坚定地道:“我从不做后悔之事。”
他颔首,又拿了合卺酒来,与十三公主一道饮了,其后,才战战兢兢地牵住了十三公主的手。
十三公主面生羞涩,却忍不住取笑道:“我已是你的妻了,你何不再做些别的。”
他迟疑须臾,终是吻上了十三公主的唇瓣,又褪了十三公主的凤冠霞帔,同十三公主成了周公之礼。
半年后,十三公主怀了身孕。
九月后,十三公主产下了一对龙凤胎。
他在产房外听得婴孩的啼哭,立即冲进了产房,他并未先去看他的孩子,而是到了十三公主面前,握住了十三公主的手,含泪道:“寒露,是不是很疼?”
“很疼。”十三公主出了一身汗,嗓子哑得几乎听不清。
“倘若我能怀孕便好了。”他这般说着,引得十三公主笑道:“那下次便由你来怀孕罢。”
那对龙凤胎却是在这时哭得更为大声了,许是未被父母理会的缘故罢?
产婆将洗过的龙凤胎抱来了,十三公主与俞阳一人抱一个,俩人俱是初次为人父母,面对着娇嫩的婴孩俱是紧张万分。
十三公主瞧了眼怀中的男婴,又望住了俞阳道:“阳郎,能嫁予你,能生下你与我的孩子,我很是欢喜。”
俞阳严肃地道:“我亦很是欢喜,今后余生我会让你更欢喜,再不会有些许悲伤。”
十三公主力不能支,将男婴交由奶娘抱着,又朝着俞阳道:“我要睡一会儿,你陪着我罢。”
俞阳便将怀中的女婴也交由了奶娘,自己则褪去外衫,上了床榻去,又将十三公主揽在了怀中。
女子生产无异于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十三公主的额头道:“幸好你没有抛弃我。”
十三公主坐月子时,他除了处理公务便是陪伴十三公主。
过了几日,他差人将自己的父母以及林小姐的母亲接来住了。
三位老人不是围着十三公主转,便是围着龙凤胎转,家中根本没有他的地位。
他也不恼,怕老人累着,又多请了一个奶娘照顾龙凤胎。
因为有十三公主的支持,许多从前处理不了的事务,如今顺畅了起来。
又十年,这朝堂上下能算得上是河清海晏了。
他想做之事做完了,到了他该去殉情的日子了。
不过而今他失而复得,又有了一双儿女,已无需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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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07时至09时
戌时:19时至21时
望江怨·其一
云奏走出十余步,回首一望,见那俞阳正在抚摸林小姐的墓碑,不由伤感起来。
林小姐的闺名唤作寒露,今年这个寒露是在五日之后,但林小姐却过不得了。
他昨日咳了不少血,现下其实还未缓过来,因而走得极慢,他身侧的叶长遥亦走得极慢。
俩人未及走回城,天空陡然阴云密布。
一路上,俩人不曾说过一句话,这时,叶长遥却是道:“云公子,你受不得凉,我背你回去可好?”
云奏信口道:“你是嫌弃我走得太慢了么?”
话音一落地,他却听得那叶长遥满面歉然地道:“我并不是嫌弃你走得太慢了,而是怕你受凉。”
是自己心中不快,无意间将气撒在叶长遥身上了。
“对不住。”他当即向叶长遥致歉,又努力地挤出了笑容来,“劳烦你背我回去罢。”
叶长遥低下身去,云奏方要爬上叶长遥的背脊,秋雨却已纷纷坠落。
叶长遥忽然直起了身来,脱去了最外头的书生袍,将那书生袍披于云奏身上,才复又低下身去。
云奏将整副身体托付于叶长遥,心口抵着叶长遥的背脊,叶长遥的背脊灼热惊人,片晌,他才反应过来,叶长遥正在催动内息,这叶长遥实在是过于体贴了。
叶长遥正带着那斗笠,他抬手掀开了斗笠边缘的纱布,将头颅伸进了斗笠中,更是鬼使神差地将脸颊贴在了叶长遥的侧颈。
他安心地阖上了双眼,未多久,竟是昏昏欲睡了。
尚未睡沉,他已到了新房,而后他被叶长遥放到了床榻上。
秋雨细密,稍稍一淋便会湿透衣衫,但他身上的衣衫却是干爽无比。
他睁开眼去看叶长遥,叶长遥不知为何双耳泛红。
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拨弄了一下叶长遥的耳廓,又口齿含糊地问道:“叶公子,你这耳朵怎地红得这样厉害?”
叶长遥答道:“我亦不知。”
云奏打了个哈欠道:“抱歉,我须得歇息一会儿。”
他这个一会儿却足足有一个半时辰长,待他转醒,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了。
他坐起身来,试着将体内的道行全数汇聚于丹田,可惜并没有成功,反是喉咙一甜。
他这副身体当真能撑到观翠山么?
究竟如何做才能掌握这三成多的道行?
在那蟾蜍精意欲强/暴他之时,他尚能勉强将三成多的道行运转于周身,但眼下却是做不到了。
他不是会轻易放弃之人,故而,他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不及捂住唇瓣,他已倏然咳出了一口血来。
血液大半落在了那鸳鸯被上,使得一双恩爱的鸳鸯扭曲得生出了煞气来。
他没有气力去清理着鸳鸯被,亦没有力气将自己唇上、下颌、脖颈的猩红抹去。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仍是觉得不够。
“叶长遥……”他本能地唤了一声,见那叶长遥并未理会他,便又唤了一声。
叶长遥难不成不在家中?可不要出甚么事才好。
他欲要下了床榻去寻叶长遥,却因浑身失力而摔在了地上。
正在庖厨的叶长遥猝然听得动静,冲了进来,见状,立即将云奏从地上扶了起来。
云奏有些发昏,直到被叶长遥抱上了床榻,才委屈地道:“叶长遥,原来你并未出门,那为何我方才唤你,你却不应我?”
“抱歉,我并未听见。”叶长遥乍然见得云奏唇上、下颌、脖颈的猩红,仔细地为其拭去了。
他方将帕子放下,却又发现云奏额头上起了一个包,不禁心疼地道:“你且躺着,我出门去买些冰块来。”
云奏下意识地扣住了叶长遥的手,指腹一触及叶长遥的肌肤却又松了开来。
叶长遥急匆匆地出了门去,买了冰块来,又将冰块裹于一张帕子中,才坐于床榻边,将帕子放在了云奏的额头上。
云奏感受着额头的冰凉,忍不住问道:“冰块乃是稀罕物,你买这些冰块花费了上百文罢?”
叶长遥毫不在意地道:“共计花费了一百一十文。”
“一文便可得一个馒头,一百一十文便是一百一十个馒头。”原身身怀不少的银钱,但因云奏二十年来,一直过着穷苦的日子,直觉得用一百一十文买这些冰块着实是太过奢侈了。
叶长遥闻言,想象了一下云奏额头上顶着一百一十个馒头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云奏不知叶长遥在笑些甚么,又觉着叶长遥笑起来似乎没有先前僵硬了。
叶长遥马上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疼么?”
“不是很疼。”云奏指了指鸳鸯被道,“我适才咳血了,将你买的鸳鸯被弄脏了。”
“无妨,弄脏了,洗干净便是了。”叶长遥一面为云奏敷着冰块消肿,一面问道,“你是从何时开始咳血的?又为何会咳血?”
云奏细细地回忆道:“我是从假装杀了俞公子,又出城十里后,才开始咳血的。我当时本是打算装作失力,倒于地上,引那蟾蜍精现身,却未想,我竟是当真失力了,甚至咳出了血来。我适才咳血是因为我欲要将道行汇聚于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