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放幵了你,以后就再也抱不到你了......”
俞慕君哑声道:“不会,你多虑了。放开我。”
易渐离不住地摇头。眼泪无声滴落,一颗一颗砸在俞慕君脖子上,顺着脊梁的弧线往后背流淌。
“放开我。”
俞慕君又坚定而冷淡地重复了一遍。
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破碎,却没有想到,易渐离的眼泪还能使其翻来覆去地煎熬、疼痛。那温热的泪 珠,把他碎裂的心脏往火上烘烤。
“艾郎一一”易渐离轻轻喊了一声,死活不肯松手。
俞慕君彻底绷不住,抗拒的情绪外露,厉声道:“不要叫我艾郎!”
易渐离埋首,蹭了蹭俞慕君的后颈,闷声问:“当初不是你让我喊你艾郎的吗?如今又翻脸不认入了......” 说到这里,易渐离接不下去了。明明他迎着风雪,在漫漫的黑夜中狂奔,那时,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别说
俞慕君会对他冷淡,他想过,再糟糕一些,他会和俞慕君决裂,甚至是自刎谢罪。
可现在,无论是相逢陌路,还是老死不相往来,或着自刎谢罪,他都做不到。易渐离没有这个决心,在俞慕 君面前,他就是柔软的,他只想陪着俞慕君一起终老,一起交颈共度余生。
“我没有别的意思,”俞慕君呐呐道,“我只是想要静一静,或许等个三年半载,我冷静下来,明白你的良苦用 心,我就会来主动见你了。”
“哈......哈......哈......”
易渐离艰难地笑了起来,他明白了俞慕君的意思。
俞慕君说没有别的意思,说没有怪他,可是心里分明实在埋怨他。什么等个三年半载,不过是给他个体面的 说法。
易渐离心想,已经很好了,俞慕君没有当场和他翻脸,这已经很好了,难道这还不能满足吗?他可是杀了俞 慕君的亲哥哥。
可是,真的不满足。
他贪婪地想要俞慕君理解他,想要俞慕君与他站在统一战线。
人怎么会满足?人本来就是贪婪的动物啊!
易渐离轻笑一声,又一粒眼泪滑落。他松幵手臂,抬手将眼泪擦干。
“好,”易渐离温温柔柔地回道,“我答应你,你一定要尽早想开,我就在晏王府等你。你要是记起了我,可还
是没有原谅我,那也来看看我吧,不要非等到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了,才来看我。”
俞慕君挺直脊梁,长跪在雪地中。
直到俞诚泽的血都被冻住,他才僵硬着回头,问道:邛击大人,你觉得现在我们要怎么处理? ”
陆惟演心中压抑,却还是理智地给出了建议:“定谥号,大葬,昭告天下,而后就是新皇即位,举行大典。”
“按你说的做。”
易渐离就站在俞慕君身旁,低头看着俞慕君说话。
又是长久的静默。
俞慕君平视前方,说道:“你不是要回晏王府吗?早点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了。你昨夜没有睡好吧? 回去睡一觉。”
“好。”
易渐离不再留恋,转身走在来时路上。
一切都成定数,男女私情,在破碎飘摇的国家前面,不值一提。
真是如此吗?
易渐离不敢肯定,俞慕君也不敢肯定。
现在俞慕君面对的,不再是皇兄的迫害,而是如何即位,如何压下弑君篡位的舆论,如何将皇位坐稳。
他有很多想法等着实施,虽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够成为皇帝。可现实就是如此荒谬,他偏偏成为 了皇帝。他以前只想过当宰相,辅助皇兄,匡扶华夏。
如果在这个夏天之前,他绝不敢想到会有这一天。
甚至在这个冬天,他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直到今日。
雪又幵始落了起来,这里的一切痕迹很快就会被掩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或许,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皇城外,一个小女孩从窗户探岀了头,伸手接住雪花,笑着冲屋内的大人喊道:“雪!又下雪了!”
又下雪了。
变天了。
这是一场不知道何时会停止的雪,一直下到俞慕君登基大典结束。
易渐离推幵闿榭水阁的窗,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窗口。
湖面结冰,冰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易渐离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水汽氤氤,蒸腾着,窗前的景色因这水汽而一阵波动。
易渐离微微一笑,心想:等雪停了,你会来看我吗?
雪还在继续下着。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结局,保证HE
第90章 完结
长宁四年,仲春。春雨连绵,乍暖还寒。
如若晴日,此刻必然天亮,但逢着雨天,屋内昏黄一片。
易渐离昨夜沐浴后着单衣,在窗边静坐一宿,今日迷迷糊糊,头疼欲裂。他勉强睁幵双眼,想要起床,却昏 昏沉沉,少时,又睡了过去。
睡梦间,一股寒意自后背侵袭,冻得易渐离一哆嗦。
易渐离瞬间清醒,浑身紧绷,抓住腰间那双宽厚的手掌,颤声问道:“是你吗?”
是他。
易渐离太清楚了,是他。
“是我。”俞慕君将脑袋埋进易渐离的脖颈,将人紧紧锁在怀中。
“呵。”易渐离轻笑一声。俞慕君终于来看他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明白了,不再怪罪他了吗?易渐离心 中泛起无限的希望。
“你 .....”易渐离轻声开口。
俞慕君打断道:“别问。”
易渐离因期待而胀痛的心,又因“别问”这两个字而转为酸痛。
如果人能够随意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么易渐离也想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而非如此患得患失。只要两个字, 或许不用那么多,只要俞慕君的一个呼吸,他的心情都会起伏不定。
俞慕君咬住易渐离的后颈,随后松口,喃喃自语道:“我想你了,我好想你......”
无法忘记的那种想。
明明用无穷无尽的工作来填满自己,心思却无法控制,在如陀螺般忙碌的打转中,竟然也会抽空来思念易渐 离。根本无法忘记,只要一停止思考,整个脑海都会被易渐离占据。就算不断思考,易渐离这个人也会强硬地挤 占空间。
怎么办?
四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易渐离。
明明爱恨交加,却在时间的流逝中,爱意不断上涨,恨意渐渐消弭。他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并为易渐离 找好了借口。一开始,俞慕君心中滋生了数不尽的黑暗念头,但这些念头最后都变黏稠起来,变成了维护易渐离 的借口。
他已经调查清楚。
裴翊从罗丰嘴里撬出了真相,易渐离刺杀俞诚泽,的确是受柳誉遐所迫。也就是说,易渐离根本没有骗过 他。易渐离当初不肯说出幕后主谋,是怕柳誉遐杀害罗丰。
易渐离也是真的爱他。
整整十年,易渐离都在想如何成为他的侍卫。在此期间,易渐离坚定地拒绝了俞诚泽,但凡易渐离有过一刻
完结
动摇,恐怕现在都轮不到他。
易渐离劝说他,现在看起来,这劝说是对的
还有更多,更多的理由。
这些一幵始只是俞慕君想出来为易渐离幵脱的,但到了最后,借口也变成了真理,俞慕君无法去反驳这些理 由。
俞慕君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想明白了。
一一他爱易渐离,无论如何都爱。
他无法拒绝易渐离,他不用去考虑易渐离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因为到最后,往往证明,易渐离有自己的道 理。这些道理,不会比他想到的更差,说不定更有用,更实际。
可是俞诚泽毕竟是他的哥哥。
“我好想你 .....”俞慕君抱着易渐离,一个用力,将人压在身下。
易渐离咬着下唇,脑袋被按进枕头中,一呼吸,全是枕头里传来的梔子花香。
这个素色的枕头,以前本没有味道,因为俞慕君就是个没有任何气味的人。现在上面却布满了易渐离身上的 香气,俞慕君也闻到了这梔子花香。
太熟悉了。
俞慕君想易渐离的时候,就命人点一支梔子花气味的熏香,现在他终于再次嗅到了这香气,从易渐离身上。
易渐离被闷在枕头中,发出来的声音有些模糊:“我也想你。”
眼泪浸湿了枕头,易渐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是那么懦弱、爱哭的人,可遇到和俞慕君相关的事情, 他总会不停地流泪,好像落泪对于他来说是很轻易的一样,好像到了俞慕君这里,他的眼泪就变得很廉价一样。
天知道,他的眼泪有多珍贵。
他的眼泪怎么会廉价呢?也只有俞慕君,俞慕君才能让他如此。
俞慕君的态度很亲昵,易渐离为此而欣喜。他是被俞慕君需要的,他是被俞慕君惦念着的,这就给了他极大 的希望,他们还有和好如初的可能。
他能够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却无法忍受两个人的亲昵,因此落泪。
太久了,他等这个时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四年,易渐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受这四年的。分别二字,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天也嫌漫长,而他和俞慕君 整整四年没有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