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完没完!”俞慕君眼睛都没有睁开,怒吼道,“我看你是真活得不耐烦了。好好好!我现在就把你重新关回地牢!”
他还没有行动,可沐浴后带着馨香清新气味的易渐离已经安稳地躺在了他的怀中。
俞慕君猝然睁眼,转头望着易渐离安详美好的侧脸,一下子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平息了怒火。
他想,如果他是皇兄,恐怕也会舍不得这么一个投怀送抱并且美若谪仙的高手吧。
想得越多,心绪越发纷乱,他干脆放空自己的脑袋,不去思考任何会影响他心情的问题。
易渐离睡了整整九个时辰,睡到翌日清晨。
“你醒了?”
俞慕君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醒了。”易渐离回答道。
他刚刚醒来,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清气爽的感觉已经映入脑海,他现在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啦~
内功包治百病,就是这么神奇,这么夸张,这么玄幻,这么不科学。
但这种愉悦的心情只维持了一会儿,随即而来的是惊恐,这种惊恐的情绪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蹭”的一声坐起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俞慕君。
“你……你……你……我……我……我……”
俞慕君收回酸胀的胳膊,愉悦地看着易渐离这窘迫的模样,含笑道:“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夜间发生了什么,玉楼春头牌清倌易渐离,易大公子竟然成了个结巴。奇怪,太奇怪!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
被他这么一说,易渐离立刻涨红了脸,快速道:“我倒还想问王爷,我在地上睡得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床上?”
俞慕君这下不止被枕了一夜的手臂疼痛不已,就连脑袋也开始泛起酸胀。
“你什么意思?”他冷冷道。
“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还请王爷不要装糊涂。”
易渐离毫不退让。他在对话的时候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况,除了精神充沛,身体上的疼痛褪去,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想明白这一关节,他开始后悔之前的质问了。
现在的状况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俞慕君是个口是心非的大傲娇,嘴上说着要让他睡地板,结果还是趁着他熟睡之际,把他抱上了床,并且什么过分的举动都没有做。
俞慕君冷笑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一言不发地取过床尾的外衣,默默往身上穿戴整齐,然后开口命令道:
“你给我滚下去!”
易渐离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惭怍不已,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我身上衣物一如昨日……”易渐离不假思索地伸手拽住俞慕君的袖子,细声细语道。
俞慕君怒气稍减,意兴阑珊地问道:“所以呢?”
“所以……”易渐离略微低头,干脆地认错:“我想岔了,冤枉了王爷,请王爷原谅我……我刚刚睡醒,王爷权当我刚才说的是痴人呓语罢了。”
易渐离不是那种明知自己犯错,还不肯承认的人,而他这态度也让俞慕君的怒气消去了大半。
“知道就好,”俞慕君嘴角一挑,似笑非笑,“我可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想要的东西绝不会拱手让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绝不会扭扭捏捏。所以我说,我对你没有邪念。你最好把这句实话听进去。”
他停顿了一下,拂开易渐离拉着他衣袖的手,毫不客气道:“你别总疑心我对你图谋不轨,一厢情愿到你这地步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第26章 接易公子进宫
易渐离闻言心中一痛。尽管他反复催眠自己对俞慕君没有多余的好感,但他曾经对俞慕君的欣赏不是假的。
他对于俞慕君来说不过是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可俞慕君对于他来说是陪伴他几个日日夜夜的纸片人,他熟知俞慕君的秉性,知晓他的志向与纠结。
如果有人曾真情实感地喜欢过一个书中的纸片人,就会与易渐离感同身受。
——没有人愿意被自己喜欢过的纸片人冷嘲热讽,指着鼻子骂。
俞慕君的话很清楚,他“没有邪念”,易渐离只不过是“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认为所有人都觊觎他的美貌。
易渐离原本脸红是气愤、羞怯和欲说还休,现在脸红是因为寒心、窘迫与恼羞成怒。
伴随着哒哒的铁链声,他翻身下床,背对着俞慕君,竭力保持平淡道:
“还请王爷放心,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男子,我要是可以,当然更加愿意寻个志趣相投的女子红尘作伴。”
说到此处,他沉吟,又接着道:
“我也没有王爷想得那么自恋,不至于以为所有人都是好色之徒。我深知自己不过出卖色相,依附他人的凌霄花而已。哪有人对一件玩物真的高看两眼?”
俞慕君微微蹙眉,心中想要反驳,开口却是另一种语气:“你知道便好。”
“岂止晓得,简直牢记于心,没齿难忘。”易渐离嗤笑一声,点头应道。
俞慕君眉头紧锁,易渐离的态度让他十分不悦,但他也懒得训斥,就整理好衣物下床。
洗漱过后,俞慕君推门道:“跟我来。”
易渐离休息过后内力充沛更胜昨日,拖着两个链球倒也不像之前那么吃力。
俞慕君刚和他发生口角,就任由他拖着链球前进,不去帮他。
易渐离跟着来到膳厅,远远便望见一个两鬓斑白、手执拂尘的人。
——那是司礼监掌印陆惟演,相当于大内总管。
易渐离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关于陆惟演的记忆,皇帝俞诚泽出宫到玉楼春,陆惟演总是陪伴着。
值得一提的是,在《苍莽大地》这本小说中,皇宫里十二监的人都不是宦官,是完完整整的男性。而易渐离看的《穿越苍莽收妹子》原汁原味地保留了这个设定。
易渐离思忖:这个陆惟演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青年时就陪伴着蹒跚学步的皇帝,却不知他是谁的人,这一点同人文没有交代清楚。
“陆掌印,”俞慕君问候道,“可曾吃过早点?”
俞慕君猜测陆惟演是因易渐离而来,他的皇兄到底放不下这个风华绝代的人。
心中有了猜测,俞慕君就不着急询问,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等着陆惟演先告诉他。
“还没吃过。咱家听了圣上的吩咐,一刻不敢耽搁地赶到晏王府,哪里有闲暇吃饭。”陆惟演笑着回答。
俞慕君也笑着伸手请道:“这个时辰,府上下人应该备好了饭菜,陆掌印如若不嫌弃,就在敝府就餐。”
俞慕君一反鬼畜之风,整个人都变得温润知礼起来。
易渐离在心中默默地呸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屑。
——奥斯卡欠你一个影帝。
但易渐离也不得不承认,一本正经的俞慕君确实魅力无敌,看起来衣冠禽兽、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样子。
易渐离把他会的贬义词都形容了一遍。
“可惜我不知陆掌印今日光临,”俞慕君抱歉道,“不然我可以准备得更加丰盛些。我自己吃的粗茶淡饭,可用来招待人真有些拿不出手,还请陆掌印谅解。”
易渐离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粗茶淡饭,那一壶“柳色青青”知道你这么说它,它会哭出来的好吗?
为了给自己加勤俭的人设,谎话真是张口就来。易渐离表示佩服佩服。
陆惟演微微摇头笑叹道:“王爷说笑了,招待咱家还需要什么准备,所以不能吃这一顿早点真不是因为嫌弃,还请王爷谅解。”
陆惟演的意思是不能吃这早点。
易渐离听他们谅解来谅解去,话中有话,真的听得有些心累。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你又不是个演员,别设计那些情节。
俞慕君当然听不到他的心声,语带遗憾道:“当然谅解,陆掌印下次抽空来敝府,我们旨酒佳肴闲话往日。”
“一定。”陆惟演答应道,“他日一定畅谈,不过今日咱家来是圣上想要同安王讨要一个囚犯。”
陆惟演终于说出此行目的,俞慕君也早就猜到,却仍然询问道:“我手上罪犯没有一百个,也有几十个,不知皇兄要的是谁?”
“正是王爷背后的那一个。”陆惟演目光看向易渐离。
易渐离心中咯噔一声,情绪莫名烦躁起来,想也不想地拒绝:“不。”
俞慕君回首瞥了易渐离一眼,这不经意的一瞥中隐隐含着告诫。
易渐离被这一眼惊醒,当即闭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他自嘲道:我算什么东西,别人想要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别人想要我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我就得趴在地上讨好别人。
这念头来得突兀,易渐离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可直觉告诉他,这念头是对的。
他心中的焦躁不安愈发扩大,难以遏制。
这几乎没有犹豫就确定了一点——这烦躁的源头是皇帝俞诚泽,他根本不想再见到俞诚泽这个人。
俞慕君脸上笑意不减,内心却不大愿意把易渐离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