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出发,海上升楼台
月光搅动着池水,升腾的蒸气在石上树间蒙罩起白雾,晶亮水珠闪烁在朦胧的薄纱中。
朱决随手折下一根树杈,以源气为刀,将树皮剥了个干干净净。他满意地打量这根新出炉的木签,昂首递给沈要就:“可以了,师弟用这个叉着吃吧。”
沈要就沉默片刻,艰难开口道:“师兄不愧是师兄,源气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朱决“好说好说”地念叨几声,一边用自己的木签叉起一个淋汁的红果。嚼了几口,眉头仿佛能挤死苍蝇,他勉强咽下,抱怨道:“这也太甜了。”
黑发少年也照例吃了一个,疑惑歪头道:“不甜呀,刚刚好。”
这个朝代没有冰箱,非应季水果大多被糖腌过,吃罐头都觉得齁嗓子的朱决觉得细胞已经脱水了。
甜党nb。朱决把木签撇下,做了个请的姿势:“得,都是师弟的。”
难得瞧见朱决吃瘪,沈要就一时好笑,忙调整了表情,叹气道:“多谢师兄,恭敬不如从命,那要就不客气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朱决扫了他一眼,懒得说话,便像亭中的沈将军一样,抬头看那恒古不变的月亮。
他想,真是神奇,不论在地球还是这个什么大陆,月亮和太阳还是不变的。
仿佛只是这么看着,自己还在地球上,一会儿就可以回家打NS,拆最新的卡带,日程表上是永无宁日的开会……
说到卡带,前不久下单的好像还在海关卡着呢。
朱决深深叹了口气,他不心疼钱,他只心疼没玩到游戏的自己。
兀的,一道声音打断了朱决的“伤春悲秋”。
“师兄竟也有烦心之事?”
也?
朱决眸光一闪,又叹了口气:“见着月亮,免不了怀念追往一番。师弟又有何烦心困扰?”
木碗“咔哒”一声被放回桌上,沈要就单手托腮,刚要说什么,顿了顿:“其实不是我,是碧丹峰的一位同窗。”
……好熟悉的套路。朱决转过身,严肃点点头。
沈要就道:“他发现,他的一位长辈变了。”
“变了?”
“嗯,之前,那位……叔父,一心让他学剑,可他只想炼丹。但几年过去,等他再拜访这位叔父时,叔父却让他认真炼丹。他非常疑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坦白讲,沈要就这说的都是什么。
朱决深感自己误入推理解谜游戏,要根据支离破碎的线索推导出真相,还要刷一波好感。他暗暗一笑,倒也有几分意思。
显而易见,这是因见到杜将军产生的困惑,定是杜将军对沈要就说了些什么。几年后说的是重生后,杜将军对沈要就的态度产生了变化。他不知道原书里杜和沈有过什么交流,但据今天的相处,这位南魔将军应是无甚恶意。
“原因虽不得而知,”朱决比沈要就高了一头,坐在凳子上也比他高上一些,“但以长辈来说,不管态度发生了怎样变化,大都是为了师弟那位同窗好。
“在没炼丹前,他认为练剑更好,便要他去练剑;而炼丹后,他许是觉得炼丹更好,便叫他好好炼丹,不需练剑了。
“又或许,是他觉得在那时练剑好,只是过了时间,便不再苛求,反而鼓励他坚持炼丹。
“师弟,时间会变,人也会变。而人心,是常变又不变的东西。你可以相信它,但别忘了怀疑,你也可以怀疑它,但别忘了相信。”
最后,朱决挑眉一笑:“当然,如果师弟的那位同窗还有疑惑,可以随时来问我。”
“……多谢师兄,要就会转告给他。”
月度银墙,朱决伸了个懒腰,拍拍衣服站起身,他注视着沈要就的眼睛,见到黑色眸子中被月光溶掉轮廓的自己。
他的眼角像一柄刀,笑意是刀上鲜红的玫瑰。
而言语,则是刀尖划出的弧光:“师弟,即便是我,这一刻与下一刻的我,也不是同一个我。”
那道弧光,照在沈要就昏暗的内心:“同一个人,不同时刻,不同选择,更不会是同一个人。”
沈要就像被巨石击中,僵在石凳上,余光瞥见朱决渐渐走远。他一面想朱决知道了什么,一面想杜将军已不是那个杜将军了,这次他们见面太早,他还尚未入魔,只是个点源境的修真者。
如果朱决的说法是对的,那杜将军不想他复仇而是好好修炼的想法则不难理解了。
沈要就趴在石桌上,一手无意识地磨拭木碗的弧度。
他相信朱决,可朱决那充满了暗味的话语,却无时无刻在提醒他,朱决绝非一个普通的大师兄。
鸡鸣时分,澜水城渐渐苏醒过来。
早市的叫卖声离得再远,对修真者来说,也如同只隔一扇门般清晰。
聚义堂早早地聚集了来做早练的士卒们,你一眼我一语地,都在讨论昨日的沈公子和符师。毕竟他们能进入庭院,去见那一池一亭,这就算是自家人了。
没过多久,杜将军虎步生风,来到堂前。他喊道:“弟兄们,今日沈公子和朱大师便要启程南下了!”
“啥子?!为啥呀!”
“对啊,怎的不多留几天?”
底下的疑问顿时如蒸开的气一般,顶着上面的盖砰砰直响。
“比起在澜水城这破地方呆着,沈公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我们,也不会一直在这破地方呆着!”杜将军转移了话题,又鼓舞了一把士气。
“对!我们也不会一直在这呆着!”
“可沈公子要去做什么?”
“嗐,那又哪能是咱们能知道的呢?”
大家伙议论了好一会,才有人又来问:“那现今沈公子同朱大师……?”
杜将军看向南方的天空:“早便走了。”
越往南,空气越是潮湿。
那些微小的水滴扒在人的身上,和热出来的汗一起,总是浸湿了贴身衣物。
当然!方源境的修真者已没了这个烦恼。
穿了好几层衣服的朱决,悠然看着身旁大汗淋漓的沈要就,并悄然掏出留影石。
太阳当空照,汗液滴进眼里,沙沙的,狠一眨眼,卷长的睫毛顿时像淋雨的蝴蝶,颤颤巍巍扇个不停。
朱决心里笑够了,这才掏出“冰袋符”,轻点在沈要就后背。
刹那间,沈要就周身的热气化作蒸汽,整整给他套了个真空保护膜。
空天门大师兄饱含歉意道:“抱歉师弟,刚刚只顾着看路,忘了师弟还不能耐热抗寒了。委屈师弟了,给师弟赔个不是。”
在这种事情上绝不相信朱决的沈要就:“……是要就修行不足,还要多谢师兄。”
“好说好说。”
“……”
几日奔波,总算到了南海。
海涛三万里,平沙四无边。白浪推卷雪,黑崖拔柱天。
若只是普通来看,这万顷澄海确只是普通的海。粉贝红蟹,静的动的,海水一涨一退,都留在了白沙上。
朱决还想着,就被一声招呼打断:“大师兄!这边!”
果然是花生师弟。
空天门众人又各自问了好,朱决将在澜水城的经历编了编就过去了,毕竟修真者各扫门前雪,对旁人的过去不怎么感兴趣。
于是便轮到花生师弟了,他斩钉截铁道:“亭外楼台是存在的。”
“哦?”朱决微吃惊,之前都还是传言,这就证实存在了?
柯男师弟接口道:“南海下有一个巨大的法阵,以海水为媒,以海兽为引。我们驱着大鲲鹏向阵中赶,却……”
“被海兽袭击了?”沈要就皱眉问道。
“不,”柯男师弟难得羞了脸,“是源气不够了。”
朱决:“……”
沈要就:“……”
“咳,总之,预计还差一个方源境的源气。”花生师弟总结道,他肯定地看向朱决:“大师兄,就差你啦!”
大师兄无语扶额,心想这便是苦力了,深沉道:“好了,那就回鱼里吧。咱们速战速决。”
一个一个接力传输源气完,大鲲鹏总算有惊无险游到了法阵阵心。
因中途遭到了不少海兽的攻击,鱼船消耗了不少源气用于反击,最后沈要就也传了源气。
大鲲鹏立于海上,四周都是海,四周都是天,天容海色相映相交,白云浮于水,细鱼游于空。
朱决等人一出鱼船,皆惊叹一声。
“这就是南海之南……?”
过于平静,过于和谐。而这样的地方往往潜藏着巨大危机。
朱决当机立断道:“马上便启动法阵!”
空星峰弟子迅速算出方位,朱决和柯男师弟动身前往阵心。意外的,阵心的机关出奇简单——一个两手合抱的珍珠。
柯男师弟想了想:“怕是将手放上去输入源气。”
朱决先扔了一张未作画的符纸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他伸出左手。
指尖刚刚触及到珍珠,一道刺眼白光从珍珠里裂开,引得众人闭上眼睛。而随之而来的,是从耳边轰鸣的机关声,似乎是什么巨物钻地而出,破天而起。
白光渐渐散去,一座悬浮于空的庞然大物呈现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