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挑选了一个好位置,正在一个瞧不见昭阳公主的角落,她对那各色糕点不屑一顾,自斟自饮恐怕也只有这玉壶中的好酒能得她一二夸赞。只不过她是瞧不见昭阳公主了,可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了昭阳公主的眼中。
民间传闻殊不可信,将军府的小姐男儿装扮时清贵灵秀,这换上了红妆则是神秀如玉、骨清如月,算得上绝代佳人。当然,一切外在的好处都被那浑似泼皮无赖的性子给破坏了,真要宁玉瑶给她一个评价,那也仅仅是“刁民”两个字!在白玉楼中尽情编排公主们的不是,可以理解她对这婚事的不满,可这哪里是她抹黑其他女子声名的理由?更何况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日后八成会被她用武力胁迫。没见楚昭时便不满这婚事,如今见她一眼,更是认为这婚事结不得。
“昭阳对楚家的小姐似乎很感兴趣,我看还不到一刻钟呢,便四五次的朝着她那处张望。”永和公主宁玉琪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佯装无意地提起这事情。她的母妃是淑妃萧氏,总是肖想着皇后的位置,可偏偏连个儿子都没有生出,平日里没少在永和公主的跟前抱怨,说什么同是公主,为什么昭阳能够获得最好的,偏偏她什么都没有。这久而久之,对昭阳也产生了嫉恨之情。只不过她年长昭阳七岁,早早便离开了皇宫开府,恼恨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淡了些。可日前因为大驸马的事情,她又被父皇责备,还提出了昭阳做对比,实在是可恨。
“毕竟那是昭阳未来的‘夫婿’啊!”敢接话的也只有长平公主宁玉环了,她抿着唇浅浅一笑,“大皇姐你就难道不理解昭阳这份急切的心思吗?倒是我看呢,应该把咱们未来的‘三驸马’请到前头来,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
女人嫁给一个女人,说出去都是荒唐事,更别说这个女人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公主了。处在万众瞩目的位置,这一举一动都有千万个人看着呢。在消息一传出去的时候,宁玉瑶就知道自己成为了一个笑话,身边像大皇姐、二皇姐这种嘲笑的人可不少呢,只不过那些个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一直将这事情藏在了心中吧?宁玉瑶看得透彻,她没有理会两位公主的话,而是淡声开口道:“二皇姐是京中第一才女,才高学博,一篇《短歌吟》引得我大宁士子竞相击掌。此时满园牡丹竞相开放,皇姐不赋诗一首么?”
谁不知道二驸马萧兰陵诗画双绝,被誉为北朝第一,堪称是国士无双?流传的长平公主诗作,大多是出于二驸马萧兰陵的手笔,已经是人尽皆知,只不过看破了不曾说破,给足了长平公主的面子。说起来昭阳公主和二驸马萧兰陵之间还有段轶事,原先萧兰陵是三驸马的人选,可偏偏国师断言只有女驸马才能使昭阳避过厄祸,萧兰陵与昭阳的婚事只能作罢。只不过皇帝实在是欣赏这位出生名门的无双国士,非要让他变成自己的女婿,这思来想去,只能让他做长平公主的驸马了。
宁玉瑶一提起作诗赋,长平公主的脑海中第一个划过的就是萧兰陵的脸,她晓得自己的这位夫婿仰慕者昭阳呢,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心中又妒又恨,可偏偏在众多人跟前发作不得。她扯出了一抹牵强的笑容,开口道:“哪能比得上将军府的三小姐?楚家的两位公子允文允武,想来咱们未来的三驸马也是惊才绝艳之辈。”
坊间从来没有流传出楚昭的诗作和词赋,不说一句“不学无术”,已经算看得起她。谁不知道呢,这将军府的三小姐擅长骑射,在文赋以及女工等方面,似乎是没有下过任何功夫。这话题冷不丁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一心饮酒的楚昭觉得自己着实是无辜。这几乎所有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绽出了一抹颇为无辜的笑容,开口道:“诗赋一道,我实在是不在行,不如给大家舞剑助兴?”
“我看啊,还是每个人都作一首吧,在时限内没有作出来的人罚酒三杯。”最后大丞相府的四小姐长孙若云出来打了个圆场。她的姑姑是长孙皇后,而长姐是太子妃,长孙一族在勋贵八姓中,是出了名的后族,便连皇家的子弟都会给长孙氏一个面子。她这话一出,不少小姐们都应声叫好。三位公主间的明争暗斗,她们是不便加入的,只能够佯装什么都不明白,随声附和。
楚昭不喜欢作诗,一心向着那打猎的围场呢,勉强的挤出了几分笑容,已经是给足了昭阳公主面子。这由永和大公主抛砖引玉,寻其他的人哪敢压她一头,便算有无限的风流才情也只在此时收敛了是,甘心当陪衬鲜花的绿叶。在轮到了楚昭时,她一抬头便瞧见了那挤眉弄眼的昭阳,端着酒杯落落大方地一笑:“我喝了这几杯。”原先就饮了不少的酒,白皙的面容绯红如霞,添了几分醉意的眸子亮如无月夜的星辰。
“咱们也别为难楚三小姐了,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让咱们去骑射,也比不过楚三小姐呀。”某个世家的小姐抿唇一笑,话音才落下便有人应和道:“是啊,但是这骑射终究是男人的功夫,咱们还是不学了吧,成日里抛头露面也不太妥当。”
“我大宁是从漠北入主中原的。”宁玉瑶放下了酒杯,睨了那开口说话的小姐一眼,淡淡地说道,“当年不管是儿郎还是姑娘,都是马上骑射的好手,在男人不在的时候,女人也能够顶半边天。如今都被南朝的脂粉气给腐蚀了,忘记了自己祖上的模样。”昭阳公主不满这婚事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加上另外两位公主也跟着打趣,说话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厌恶楚昭呢,哪里知道会被昭阳公主说了一通,当下面色发白,咬紧樱唇,眸中清泪盈盈。
楚昭斜了那位小姐一眼,轻笑一声道:“北人豪放,南人秀气,各有各的好处。人生一世,活成自己的模样便好。我也羡慕喝茶、种花、弹琴、刺绣的生活,只可惜我实在没有那等天赋。”
第6章 相见欢
楚昭没想到昭阳公主会帮她说话,只不过她不似那位圣上宠爱的小公主一般随意,必要时候总得打个圆场,总不能因为她屡屡被提名,弄得这宴会不欢而散。那位不知道哪家的小姐面色稍有缓和,而坐在楚昭身侧的柳桑若也作诗一首,将宴会中的活动给继续了下去。这牡丹国色天香,赏花的人吟诗夸得是牡丹?亦或是其他的人呢?
这四月的风吹久了也会有几分燥热,永和公主和长平公主先后离席,而宁玉瑶看着那些个贵族小姐们不甚自在的神情,也扶着清漪的手离开了这宴会。父皇好心,说是让群臣的子女共享这盛世太平,或者凑几对金童玉女,可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成为勾心斗角的场所,实在是令人心烦。更可恶的是场中还有将军府的那三小姐,她倒是一直自在地饮酒,难不成之前发生的事情她都抛到了脑后去?
“殿下,原来在白玉楼中大放厥词的就是她本人!”清漪早就认出了楚昭,一想到今日还用团扇掩着面容说得了麻风病,更是好气又好笑。“麻风病,怎么不就说自己病死了呢!”
“她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宁玉瑶心中也积留着一股郁气,她离席之后便在庄园中的一个池子边停留,冷不丁瞧见了那踉跄着步伐、手中提着一酒壶的楚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点样子都没有,醉醺醺的,跌进湖中才活该呢!”口中如此说道,可是脚底生风,快速地朝着楚昭那一处走去。
公主们都离席了,剩下的闺秀们也大感无趣,三三两两的,拉着姐妹们去说体己话,而胆子大一些的呢,则是向着行猎的围场去,瞧一瞧自己的心上人。原本楚昭是想同柳桑若一道的,可转念一想,这不是破坏了她与兄长的独处么?便拒绝了她的邀约,打算提着酒壶找个吹着凉风的亭子睡上一觉,再想想如何消磨剩下来的时光。
“姬昭?”
其实在宁玉瑶与清漪站在池子边的时候,楚昭就瞧见她了,不过她以为这位公主应该很讨厌自己才是,毕竟因为自己即将失去自由,她确实是忘记了,昭阳公主找她说体己话之外,还可以兴师问罪呐。“见过公主殿下。”楚昭懒洋洋地行了一个礼,便开始给自己辩解道,“我娘亲姓姬,我自称姬昭也不算欺瞒殿下。”
宁玉瑶冷笑一声,又道:“那表少爷?”
“前朝的平阳公主外出还自称平阳侯呢。”楚昭对着宁玉瑶笑了笑,又说道,“再者公主您不也是自称将军府未来的‘媳妇’嘛。”翻旧账这种事情,谁还不会呢?楚昭不知道当初的昭阳公主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她现在提出来恶心恶心这位殿下,看着她露出吃瘪的神情,也不算是吃了大亏。
“你——”宁玉瑶被楚昭这话气得面色发白,当时她见到了这刁民一下子急红了眼,又不想让它知道自己是公主,便随便编造了一个,可谁知道这位就是楚家的三小姐。这三小姐哪里像旁人描述的,心思灵透着呢,怕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才一直遮遮掩掩吧?真是十成的坏胚子!可能直到现在都在心中暗暗嘲笑着自己的言行。宁玉瑶越想越气,再一抬眸看楚昭的神情,面上却变得平静许久。她勾起了一抹虚假的笑容,身体前倾,几乎要撞到了楚昭的鼻尖,这才顿住,咬牙道,“你在白玉楼中说得话、做得事可记得?本宫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