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是来求人的,她实在不想跟那些个小姐一道赏花了。朝着宁玉瑶拱手行了个大礼,诚诚恳恳地说了句:“前些时候是我任性失礼,冲撞了公主殿下。我自知有罪,愿听从公主处置,不发一句怨言。”
宁玉瑶搭在了楚昭的手上,见她弓着腰半晌不动弹,这才将手放在了她的面庞,轻轻地划过那细嫩的肌肤,最后用手指轻轻一勾,便抬起了楚昭的下巴,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这不久前才不屑哼了一声呢,这会儿能屈能伸了?将军府的三小姐,还真是好样的。”
楚昭垂下眼眸瞧着宁玉瑶那纤细的手指,她的眉头微微一蹙,可什么话都没说。她坦荡荡地对着宁玉瑶的视线,似是一眨眼,又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刻钟,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忽然间都变得灼热起来,面庞上遏制不住攀上了一抹绯意。宁玉瑶收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嗤笑一声道:“能让你低头,怕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本公主吧。”
“还真是被公主猜中了。”楚昭掩着唇轻咳一声。宁玉瑶凝视着她的时候,她同样在看宁玉瑶。那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她不像是大公主,始终维持着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也不像是那眼神闪烁的二公主,她有自己的超然气度,如月下幽林,如石涧清泉。诸位公主有淫/乱荒唐的生活,可是昭阳公主会跟她们一样么?
“你先说说什么事情。”听到了这无法无天的楚昭还有求人的时刻,宁玉瑶的心中划过了一丝畅快,她故作矜慢,可那位似是丢了神魂般,一点反应都没有。空洞茫然的眼神是落在屏风上?还是落在哪一处?宁玉瑶等待了一阵,实在是忍不住走近了楚昭,伸手晃了晃,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喂!”楚昭这回的反应很快,她一把擒住了宁玉瑶的手,将她的身躯一扭,便反拉着她的手横在了她自己的脖颈前,将她整个人给钳制住。
手臂上传来了一阵刺痛,宁玉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都要被楚昭的行为给逼疯了。“楚昭,你真是放肆!”因为疼痛,她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晶莹的泪光,连大声的呵斥都带上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楚昭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宁昭的手,低着头不敢看她。这在别人靠近时,下意识便做出了这种反应,她又不是故意的。盯着脚尖半晌,也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了,她满是忐忑地抬头看宁玉瑶,这一瞧可了不得了,直接撞上了那双清泪零零的眼。楚昭一下子便晃了神,双手不知道放在何处。“公主,您没事吧,要不要喊太医?”
“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宁玉瑶抚着自己的手臂,哽咽着开口道。
她这个反常的反应更是吓得楚昭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慌失措道:“我罪该万死!”说好来道歉的,来求昭阳公主那件事情,可是关系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朝着更糟糕的方向跑去了。她怎么就做出这种反应来了呢?楚昭伸出手,想要扇自己一巴掌,可是才扬起来时候,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噼啪的脆响,还没碰触到,便抖了抖身子一阵恶寒。
“你倒是去死啊,你倒是打啊!”宁玉瑶看着楚昭的反应,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自己知道疼痛,可是在白玉楼的时候还下那么重的手,这楚昭到底是什么人啊!她死死盯着楚昭的手,就看她如何反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楚昭非常后悔自己扬起手的举动,在宁玉瑶的瞪视下,她只能够落下去了。手掌快速地落下,带起了一阵风,可是在触碰到面庞的时候,所有的力道都消弭了,她偷觑了宁玉瑶一眼,自己喊了一声“啪”。
第9章 相见欢
宁玉瑶从没见过比楚昭还无耻、不要脸的女人!她被的行为给气笑了,见楚昭眼珠子骨碌碌转,不知道想什么鬼主意,她冷笑一声,问道:“你怎么不继续打了?罪该万死了,一巴掌够么?”
楚昭换了一个姿势,跪坐着抬起头看宁玉瑶,理直气壮道:“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抬不动手。”
堂堂将军府的小姐,会有如此柔弱不堪?民间早就传说了她的不少趣事,说一心沉迷武学,比楚家的两位公子哥功夫还好呢。打别人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要让她自己掴一巴掌,便没力道了?“需要本公主替你动手么?”宁玉瑶冷笑着问道。
“不敢。”楚昭一脸无辜道,“公主千金之躯,动不得。”
“那我唤外头的丫头进来,她们平日里干些粗活,力气大着呢。”宁玉瑶眨了眨眼道,作势要喊门口侍立的人。楚昭见她这模样,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站起身,伸手捂住了宁玉瑶的唇,眨了眨眼道:“我错了,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这句从她楚昭口中说出,便多了几分轻慢,她的姿态哪里像是道歉的模样?宁玉瑶被她捂住唇,支支吾吾了几声,又狠狠地踩了她一脚,才从楚昭的禁锢下挣脱出。她往后跌退了几步,眼见着要撞上屏风,幸而被楚昭给扶住。然而她的反应就像是遭遇了什么毒蛇猛兽,猛地甩开了楚昭的手,呵斥道:“你不要靠近我,你来这儿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你难道连这都不晓得么?”
这些个事情哪里会不晓得,只是楚昭存心戏弄宁玉瑶,经过几回接触,到底摸清了几分昭阳公主的性子,没有她想得那么不堪,是她对公主二字存有偏见,是她对这婚事的怨言,才导致落下了那等印象。“白玉楼中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向您道歉。”楚昭朝着宁玉瑶拱了拱手,又一次开口道,少了几分戏谑和懒散的语气,颇为诚恳。在听到了宁玉瑶不屑的哼声时,她也没有生气,反而继续道:“我来此处确实是有事相求。漫漫的赏花宴到底无趣了些,不如在猎场上驰骋的公子哥们自在。我大宁国的祖辈都是在马上生存的,靠着那纵横捭阖无往不利的骑兵才获得了江山,不分男女老少都是马背上的好手,可是现在——”
“你若是想参加行猎就直接说吧。”宁玉瑶打断了楚昭的话,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可不就是想跟兄长们一起去打猎?赏花这等事情对她来说确实是无趣了些。她扫了眼满含期待的楚昭,又淡淡开口道,“你要是想去,换一身窄袖短衫,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但是——”历年来的规矩便是只有男子参与,她一个人进入人群中也太扎眼了些。这京中的少年才俊也是分成了不同的党派,就像是他们的父亲。行猎时发生了小小的事情确实是没什么,可等到有什么的时候,这会被人提出来当做攻讦将军府的利器,说什么小事没规矩、大事亦然,进行衍生到楚家人都不堪担负重任上。“公主,您不是也动了心思么?还有几位勋贵家的,她们也想一道去猎场呢。”楚昭只知道有些人想留在猎场看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她们愿不愿意骑着马儿驰骋又是另一回事,但是在这个时候,拉着她们下水,让说动昭阳公主变得容易了些。
“你自己想去做什么替别人?”宁玉瑶看穿了楚昭的心思,她冷笑一声道,“你是怕有人在背后说你吧。但是如果还有其他的人参加,一切便会有所不同了。这事情你来找我有什么用,不如去光王那边说几句,我听说,你与光王的关系不错,是光王府上的常客呢。”长平公主宁玉环是光王宁琅的胞妹,她对长平公主没什么好印象,也便与光王保持着距离。她知道光王是有能力竞争皇位的一个人,是太子潜在的威胁者,光是这一点,都会让她远离宁琅这位兄长。
楚昭沉沉一笑,她扬了扬眉,问道:“我若是去见光王,公主您会开心么?”
“你见光王与我何干?”宁玉瑶一脸莫名,半晌后才道,“你将军府的立场是自己选择的,与本公主无关,倒时候是盛还是衰,想必楚大将军心中也有数,他是个聪明人。”
怎么说都是名义上的驸马,和光王走得近成何体统?可是昭阳公主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而是将话题扯向了朝堂之事。楚昭本不大关心这些,只不过听了昭阳公主的话,胸中顿时一阵沉闷。这党派之争历来有之,胜利的人在朝堂上耀武扬威炽手可热,可若是失败者,则是从高位跌落,轻则流放千里,重则满门抄斩。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楚昭对着宁玉瑶勉力一笑,她故作轻快地开口道:“这件事情就拜托公主殿下了。”
“你自己的事情与本公主有什么关系,再者本公主有什么好处?”宁玉瑶哼了一声,依旧没有应下。而楚昭也不管她说些什么,一拱手后大摇大摆地从殿中走出去。只不过巧得很,在门外正好与手中拎着两野雉的人撞了个正着。
不是那国士无双的二驸马萧兰陵么?长平公主已经回到了公主府,他怎么还在这庄园中?他怎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昭阳公主的昭阳阁前?手中提着东西是献殷勤?这风流无双的贵公子还有骑射功夫?在刹那间,楚昭的心头已经划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她看到了萧兰陵眼中的惊诧,抿了抿唇,一拱手道:“见过二驸马。”她刻意地咬重了“驸马”两个字,果然,从萧兰陵的眼中窥见了一分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