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的母亲气极,然而她父亲却顾念忠臣之后,况且也真心抚养了这么多年,早就有了父子情分,一时间复杂不已。
最终他们唯一能做的补救不过就是将白蔹送走罢了。
为此帝后还闹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冷战。
也是在这件事之后,京墨才被找了去当白英的玩伴,负责开导她,只是前世京墨年幼,懵懂无知,什么都没用察觉到。
幸而两人秉性相投,她一腔真心以待,误打误撞也与白英成了至交。
今生得以重来一次的机会,京墨接受事实后,也曾遗憾过竟未能回来得更早一些。
但转念一想,纵容她在白英受伤害之前回来又能做什么呢,她们皆是幼年之身,所能做的都有限,别说保护她,连见上一面都是难事。
她们之间的故事就是从初遇开始,贯穿了彼此的一生。
重来一次已是上天恩德,不该奢求更多。
京墨这样安慰过自己,既然过去已不可改变,那也要阻止另一个未来的悲剧。
京墨早早下定了决心,也确实以实际行动做到了。
直到现在,她们都还安好。
原本京墨确信白蔹已经死在了驱逐之地,那是她亲眼看到的,但从白天的消息来看,显然当中出了什么差错。
白蔹本来应该已经死了,但他现在还活着。
那也没关系。
京墨盯着自己的手,目光逐渐暗沉下去,越发的坚决起来。
那也没关系,既然一次不死,那就再弄死一次好了。
……
隔日
五公主还寝宫的时候,便有宫人进来传递消息。
“什么事?”
五公主放开掐着松音的手,后者如蒙大赦,连忙捂着脸颊躲在床后面,哼哼唧唧地试图让自己立刻消失在五公主面前。
五公主没去理会松音的小动作,而是微微皱了皱眉,转过头去问:“京墨姐有什么事么?”
若没什么急事,这时候是不会有人特地来打扰五公主的,跟在宫人身后的人五公主有点印象,似乎是常年跟在京墨身边的人。
——同样也是上次转交京墨离宫出走时书信的人。
五公主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卓越的记忆能力,她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低眉垂首的下人抬头便递上了一封信:“这是京墨大人留给五殿下的信,请殿下过目。”
五公主眉头跳了一下,不接反问:“她人呢?”
下人头埋得更低了:“似乎……是去找陛下了。”
第28章 28
秦艽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昏暗的废宅之中。
眼中迷茫一闪而过, 秦艽试着坐起了身, 却发现自己被绳子绑了起来, 手被折在身后, 稍动一动便感觉到了绳子勒进皮肉的疼痛感。
秦艽一怔, 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当即神情大变。
“秦——商陆!”
长时间未发声的喉咙里吐出一声嘶哑的低呼,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着。
这样的声音却不足以叫醒另一边的昏迷的人。
秦艽看着不远处被绑成一团紧闭双眼的商陆, 心下焦急, 只是眼下情况不明,他也不敢大声惊呼引来敌人。
于是秦艽只能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一边回忆事情发生的过程。
如果要算时间的话,距离秦艽离开秦家至少已经过去三日了。
秦艽记得自己离开秦家后,就直奔关押母亲的地方, 以免秦小姐清醒过来恼羞成怒对她下手。
幸运的是,看守的人并未发觉什么异常, 又或许是秦艽的运气太好, 他在朋友的帮助下,救出了母亲, 并且乔装打扮,连夜将她送出了城。
琼枝国都外往西十里便不是琼枝的地界了,秦艽早早计算好,西面地势崎岖, 何况他的用处已不剩多少,秦家大约不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再去找他的母亲。
所以虽然事发突然,但秦艽却没有慌乱多久。
有朋友两肋插刀,承诺会照看着秦艽母亲,直到清醒过来,秦艽与朋友相交多年,自然不会怀疑他的秉性,当即放下了心。
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安顿好了母亲,秦艽最终还是回到了琼枝。
临走前,朋友拉着他大惊:“你不要命啦!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就跟伯母安安稳稳地隐居不好吗!”
秦艽为好友话中的“伯母”二字停顿了片刻,但还是缓慢又坚决地拨开了好友的手。
“我已经承诺过要回去,不能食言。”
“你啊你。”朋友想要骂他两句,最终却又尽数咽回去,只能无奈轻叹了一口气,“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迂呢,罢了罢了,我会帮你照看伯母的,但你可一定要回来,不然、不然我.....”
朋友“不然”了半天,也没能不然出什么来,只能用手上的医书一拍秦艽的脑袋。
“不然我就跟你绝交!”朋友说着又小声嘟囔了一句,“算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多谢。”秦艽只是笑了一下,随即便转身踏着暮色又折返回了琼枝都城。
——回到那个噩梦源头,当然只是为了践行自己“领罚”的承诺。
其实秦艽大可就此逃之夭夭,带着母亲去往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女皇陛下本身就是离家出走,未必真有闲心去追究他的事。
秦艽也清楚,那位女皇陛下也未必真的将他放在了眼里,说不准转头就忘了他的存在。
连对他的男子身份都毫不意外的人,若真有心治罪,他甚至未必能回得了琼枝。
但秦艽也记得,商陆还在。
且不论商陆与女皇陛下到底有什么样的渊源、女皇陛下的容忍底线是在哪里,秦艽却不能让商陆为自己承担有可能因自己而起的风险。
因为承诺,因为担心,所以秦艽回来了。
结果秦艽刚混进了都城,还未来得及去寻找商陆,却先一步被人打了闷棍。
当时他精神紧绷又来回奔波,本已经疲惫至极,虽然心怀警惕却也猝不及防。
等到再次醒来,就已经是眼下这个处境了。
万万没想到,原本还在苦恼怎么寻找的人竟然这样简单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眼下这处,实在算不上是重逢的好地方。
秦艽不由苦笑了一下,在回忆起前因后果的同时,对于抓他们过来的人的身份,他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琼枝国境内,能同时与他和商陆两人有恩怨的,除了秦家人不做二想。
至于到底是秦家大家长的意思,还是秦小姐公报私仇,那倒不是很重要了。
重要的当然是该如何活着逃出去。
虽不喜秦家人的做派,但秦艽也不得不承认,秦家人做事极为果决,即便是秦淡竹这个不知良善为何物的大小姐心思也是颇为缜密。
总而言之,不论落到哪一方的手上,想要逃出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既然没有立刻杀了他们,那么便说明他们对于秦家、或者秦小姐来说,还有用处。
只是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商陆又非本国之人,秦家想从他们身上求些什么呢?
秦艽心下百转千回,却不敢轻举妄动,他被绑起来之前应该是被搜了身,原本贴身藏着的锐器都已被搜走,于是他也只能先慢慢向商陆那边挪过去,至少先把人叫醒了再说。
所幸商陆虽然未醒,身上却没多少伤痕,看起来也是被突如其来的闷棍敲晕的。
既然未遭反抗,自然也不需要多遭一些罪。
秦艽凝神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人在,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叫起了商陆的名字。
“商陆,商陆,快醒醒。”
在秦艽坚持不懈的呼唤声中,商陆的眼皮子总算动了两下。
她挣扎着睁开眼,仿佛还没睡醒似的,看着昏暗的景象一脸茫然,好一会儿才适应着昏沉的光线。
商陆的视线移到秦艽脸上:“秦艽?你......回来了啊?”
“......”秦艽原本的嘱咐尽数堵在喉咙里,好一会儿没发声,看着商陆一脸惊奇的表情,他倒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嗯。”
想起两人之间的尴尬,秦艽下意识转过了视线,才道:“我承诺过的。自然会回来。”
商陆呆了一会儿,刚醒过来时的大脑有些迟钝,她花了点时间才将部分事件理清楚。
“你回来干什么?”商陆脸上也带上了与秦艽朋友类似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娘没事了吗?你一个人回来的?那你娘怎么办?”
“我、我......”秦艽对商陆的反应也有些猝不及防,他缓了缓才跟上商陆的思路,“我已经安顿好她了。我朋友会帮我照顾母亲。”
“那就好......”商陆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随即才刚发现秦艽身上的绳子似的,惊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秦艽一顿,原本要出口的担忧之语也一并咽回去,答道:“我也不清楚,醒过来就在这儿了——你怎么会被抓?”
“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在西门那边的茶馆喝了杯茶,结果就晕了,醒过来就是现在了。”商陆解释道,“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