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没有对她们来说都没什么实质上的差别,但如果可以有,她们也是希望给自己一个完满的交代的。
不成亲,只是单纯的因为时机不对而已。
等待合适的时机这一要求是京墨提的,这也是她一生唯一一次向白英提要求,又是无伤大雅的事,白英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与其问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倒不如说不合适的时机——
在白英还在位时,她是君,是一国之主,肩上担着天下的担子,人人见她都叫陛下,畏惧她的权势地位,敬重她的功劳胜迹,世人眼中所见也全是属于帝王的部分。
而京墨身在朝堂,自然也要为这国家尽心尽力,但她却坚称自己难当后位。
或许有些人认为皇后已经是人人称羡的高位了,但京墨本就并非奔着这些位置留在白英身边,况且她本身的地位就不低,再往上加不过就是些虚无累赘的名头,甚至还会将白英整个人都彻底捆在皇位之上。
既然后位的名头并不能让她真正拥有白英这个人,那么索性一并丢了便罢。
所以,那些虚无累赘的事物都是不合适的时机。
当彻底丢弃了那些的时候,自然也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新帝继位后,白英与京墨一路南下,走走停停,最终在曾经驻扎过的一个村庄停下了脚步。
偏僻村庄里的婚礼自然一切从简,对于这个曾经在敌军手中保护过他们的大人,村民都充满了敬意,没有任何人对她们要成亲的事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反而都热心地张罗起来。
逃脱虚名的人婚礼自然也分外特例独行,无人坐于堂上,无宴席无宾客,甚至不在吉时不在内屋,而在星野之下。
两人一身红装,立于星野,提酒对视无言。
就好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京墨被久藏的秘密压得终日惶惶夜不能寐,终于在一个月夜,就在这个山坡上,向她苦苦追逐了两辈子的人尽数倾吐。
「我信你」
不过三个字就将即将坠入地狱的人拉回了人间,那也是京墨今生真正的开端。
如今故地重游,又是到了她们人生的另一个转折。
两人对视片刻,晚风吹起长发,扬起红衣,也吹弯了两人的眉眼。
京墨先笑:“是不是该拜堂了。”
白英答:“好。”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跪了地。
一叩首,拜谢天地。
谢天地星野,谢上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弥补心头的遗憾。
二叩首,拜谢高堂。
二人遥对百部都城叩拜,谢父母生养之恩,只是她们此生之命早已终结,愧不能承欢膝下,只得遥拜以谢。
三叩夫妻对拜。
京墨抬头,看着白英,轻浅却认真地道谢:“谢谢你,阿英。”
谢谢你愿意迁就我这个本该已死之人完成这么一个荒唐的婚礼,完成我最后的心愿;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拉着我走回人间的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对我的爱……
谢谢你本身的存在,便已是对我此生最大的回报。
京墨深深地低下头去,掩去微红的眼角溢出的泪。
此生至此,便已死而无憾了。
……
白英与京墨在山野之上就着星光喝了一夜的酒,也是难得放纵,喝到最后,天地是颠倒的,眼前的人是模糊的,只有紧握的双手和紧接而来的亲吻是真实的触感,暖得人心安。
直到天光微曦,白英才将裹了大衣的京墨抱回房,强撑着意识给两人收拾了一番,才与京墨相拥着倒头睡下。
她们是不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时光……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白英忍不住这么想着,她努力睁眼看了眼怀里脸烧得通红的人,又不甚清晰地想,罢了,反正来日方长……
次日在午后阳光中醒过来的时候,白英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了宿醉的后遗症,只觉头疼欲裂,连起身都困难,再转头一看,京墨还躺在身边昏睡。
白英伸手碰了碰京墨的额头,确认了并没有异常的温度,这才松了一口气。
京墨本就体质弱,白英有心让她多睡一会儿,便挣扎着想起来先煮碗醒酒汤备着。
不料她刚直起半个身子,便觉发顶传来一阵拉扯感,身边的人也轻哼了一声,眉头都皱起来,像是痛的。
白英一愣,连忙退回去,又顺着被扯起的一绺头发看过去,终于在两人交缠的头发下发现了端倪。
原来是两人各有一绺头发缠在了一起,白英再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一个同心结,不算特别精细,但也已经是反复练习过成果。
但显然这个同心结并不是出自白英之手,那么真相就昭然若揭了。
白英呆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又好笑,想着京墨中途醒了一回又不想吵醒她,才多了这么件打发时间的成果。
当然当中的心意绝不会仅仅只有打发时间这种程度而已。
惊讶过头,心里弥留下来的就是淡淡的暖意,白英眉眼都带上了柔软的笑意。
这同心结留着终究不方便行动,白英想了想,翻出了外袍中揣着的小刀,一边一段截了两人的发,留了中间的同心结。
窗户未关好,屋外阳光正好,暖风微醺,白英觉得自己的醉意大概还没有彻底消散,看着沉睡中的人舒展的笑颜便也忍不住想跟着傻笑。
直到远处传来村民的吆喝声,白英才猛然惊醒,看着手中的同心结想了想,将它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枕头下,随后又俯身,在京墨眉心落下一吻。
“早上好。”白英声音低哑,含了缱绻与温柔,“夫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