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夫哼了一声,顾小曼推推江快雪,让他奉茶,她爸这算是同意了。
江快雪捧了茶,顾大夫吃了,听他叫了一声师父,这笔买卖就这么定了。顾小曼现在成了江快雪的未婚妻,没什么可不满意的。同性恋又如何,只要能嫁入豪门,她什么都不在乎。
等到江快雪从顾家大门出来,他就成了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虽然这朵桃花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顾小曼把他送到车站,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江快雪就先回去了。
他跟顾大夫说好,每周六到他这里来学习一次,其余时间,他先自己看书自学。顾大夫找了一本《伤寒杂病论》,一本《千金方》,让他熟读背诵,被江快雪拒绝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想直接学可以治疗失明的医术。顾大夫想了想,给了他一本人体穴位图,让他记熟。
江快雪夹着书回到家,中午做了一顿饭,两人吃过。下午他陪松月真出去走走,让他尽快熟悉周围的环境。
他想扶松月真,被拒绝了。松月真要的不是搀扶,而是一个人在黑暗中也能自如地行走,眼睛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好,他要尽快适应这片黑暗。
虽然失去了小江的手,这片黑暗让他感到孤独而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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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方!不会跟顾小曼结婚的,毕竟顾小曼爱的是小江的钱,而我们小江没有钱……
第5章 帮他复明(五)
两人走了一阵,碰见小区的物业人员。这大姐颇为热情,跟他们说,这附近有一个盲人社区,他们可以到那里去看看,结识了更多同伴,松月真也能更快适应。
江快雪谢过她,带着松月真找到了那个盲人活动中心,就在他们小区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推开一扇玻璃移门,江快雪用手机跟活动中心的接待员打了个招呼。里面坐着的几个盲人原本在聊天,听见声音都转过头来,“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动静。
松月真聊了两句,这活动中心原来是个老盲人办的,让大家有个聊天交流的地方,不至于每天闷在家里。这地方能听歌,“看”电影,下盲人象棋,还可以打打麻将,一个月只要交三百块钱就好。
松月真交了钱,让小江自己去活动,他想留在盲人活动中心转转,下午五点过来接他就行。
江快雪一个人把小区附近转悠了一遍,留意了几则招工广告,又买了一套素描纸和绘图笔。到了四点多,他没地方可逛了,就拿着顾大夫给的医书,到盲人活动中心的门口坐着。
到了五点,他进了里间,松月真在一堆普通人里鹤立鸡群,气质出众,江快雪一眼就看见了他。
很快他发现了问题。
这些盲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排斥松月真。
江快雪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气愤。他把盲人们的排斥归结为集体主义作祟,并对这些盲人搞小团体愤愤不平,松月真这么好,凭什么要排斥他?
松月真对自己的处境当然更为明白,他看得比江快雪更为深入,也找到了被排斥的原因所在。因为这些盲人们都是先天失明,只有他是后天失明。
对于这些从生下来就没看到过太阳的盲人们而言,他已经见过了这个世界。他是不一样的。
在失明之前,他跟这些盲人处于两个世界,他是正常人,没有上过盲校,也没学过该如何对付这个全然黑暗的环境,他的行为举止和谈吐,处处都与先天盲人不一样。
所以这个团体不愿意接纳他。
松月真对此并不在意,可他能感觉到小江在意,小江在“说话”时甚至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大,显得恶声恶气。他一定是感觉到了这些人对我的排斥,在为我打抱不平,松月真心想,想不到这孩子这么护短。
因为高傲的自尊心,他从小就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可是感觉到小江在笨拙地保护他时,心里又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回去的路上,松月真跟他说了在盲人活动中心的收获。他学会了下载读屏软件,现在可以用手机了。他甚至还可以用手机转录图书,然后用听书软件把他想看的书播放出来。
江快雪有些闷闷不乐,问他:【那你明天还要过来吗?】
“我已经交了一个月的钱。下午一点半,你把我送过来,然后五点半来接我就好。”
江快雪只得答应,想了想,跟他提出申请:【那我下午这几个小时没事做,可以去打打短工吗?小区旁边有家超市在招人。】
松月真愣了一下,问他:“我妈开给你的工资不够用吗?”
【我还欠别人钱。】江快雪想尽快把钱还上,背着债务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松月真工作了这么几年,自己也有存款,他想给小江加工资,可仔细思量,小江也不能成天围着他转,出去找份工作,扩大社交圈也挺好的。
他同意了。
晚上江快雪炒了几个菜,开着电视,边吃边看他喜欢的那档烹饪节目。
吃完饭,他洗碗,松月真洗澡。他现在已经适应了环境,也不需要江快雪在门口盯着,只要江快雪按照顺序帮他把洗发水沐浴露放好就行。
松月真洗好澡,摸到浴巾,擦干净身体,向前走了两步,干净的睡衣睡裤就放在毛巾架的第二层。上面是睡衣,中间是内裤,睡裤在下面,顺序从来不会错,给他节省了摸索辨认的时间。
出了浴室,他走到客厅,江快雪已经准备好热开水和药。松月真吃了药。他也不知道这药到底能不能有效果,双眼还是没有任何光感,他只能安慰自己,什么药都不可能那么快见效的。
【松先生,我可以用杂物间做画室吗?】江快雪有一阵子没摸画笔,手痒了。
松月真一愣,没想到他还真的会画画,而且兴趣浓厚,笑道:“可以。”
【谢谢。】江快雪拿着纸笔进了杂物间,他已经把这里收拾整齐,自己用木板订了个画架。杂物间的门和松月真的卧室对着,抬起头就能看见松月真坐在书桌边连着耳机“看”电脑。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松月真极其自律。他明明瞎了,看不到时间,可每天晚上十一点他一定准时睡觉,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也许是黑暗的环境让他对时间的感知更为清晰准确了吧。
在晚上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通常都是“看”书,今天晚上倒是不一样,他的双手在键盘上打着字。他今天在盲人活动中心学会了用读屏软件,虽然看不见,但不妨碍他上网,只是速度还有点慢。
晚上十一点,是松月真的休息时间。江快雪把他明天要穿的衣物准备好,折叠整齐,按照顺序摆放在床头,然后自己也回了房间休息。
就在这时,一只灰老鼠顺着墙角刺溜一声,从松月真的卧房蹿到厨房里。
江快雪吃了一惊。
然而比他反应更大的是松月真。他伸出手,抓住了江快雪的手:“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是老鼠吗?”
对一向沉稳冷静,就算是失明都能尽快调整好情绪的松月真而言,他这番反应可以称得上是失态了。
他也怕老鼠?
江快雪有些疑惑,徐知也怕老鼠,这两个人也太凑巧了。不仅仅是长得一样,就连害怕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别怕。】江快雪并不害怕老鼠,这玩意他从小就没少见,对付老鼠颇有一套办法。老鼠很精明,而且似乎听得懂人话,所以他没跟松月真说太多,打定主意明天就去买黏鼠板。
刚才那只老鼠是从松月真的卧室里蹿出去的,江快雪在他卧房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发现鼠窝,也就作罢。
松月真还是不放心,坐在床上问江快雪:“找到了吗?”
【没有。】江快雪走到他跟前,想了想:【松先生,我有点害怕,今晚能跟您一起睡吗?】
松月真几乎是没有犹豫,点头答应。
江快雪上床,在松月真身边躺下。
松月真脸色好多了,也躺了下来,还有心情逗弄江快雪:“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怕老鼠。”
江快雪:……
怕老鼠的人明明是松月真吧,死要面子强装镇定也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反过来笑话他。而且松月真死要面子不肯承认也没用,刚才他提出要和松月真睡一起时,可是一下子就加了一点善恶值,这说明他提出的建议帮助到了松月真。
江快雪早已洞悉了一切,并为自己的体贴感到自得。
松月真很快闭上眼睛,江快雪侧过身,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和姣好的唇线。这与徐知一般无二的面貌让他一瞬间不知身在今夕何夕,心中涌起巨大的幸福感让他有些飘飘然,他曾经想过许多次,能躺在徐知的身侧,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没想到这个梦想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然而,厨房传来老鼠碰到碗盘的清脆声响传进了耳朵里,让他的美梦啪地一声破了,整个人从虚幻的幸福中清醒过来。
老鼠……
他知道徐知怕老鼠,还是江好风和徐知的朋友魏从信跟他说的。
“徐家生活富裕优越,房子每天都有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怎么会有老鼠这种阴沟里的生物。所以他第一次见到老鼠,吓得呆住了,那时候他只有四五岁,年纪还小,就此留下了心理阴影,后来一见到老鼠就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