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愿耐心地哄着他,心中暗笑等萧轶清醒了肯定不会想记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的。
到了晚上,萧轶的灵力几乎用尽,他没办法再维持外貌的幻化,灵力退去,是萧云今合着眼静静躺在榻上。
秦长愿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太久没仔细打量过萧云今的模样了。
萧云今平日里冷漠疏离,是具有攻击性的俊美,但此刻他紧闭双眼,眉头紧皱着,秦长愿脑海里浮现出的只有那个当年倔强又可怜的孩子的模样。
萧云今果真熬过了这两天一夜,在蛊毒发作的当天傍晚,秦长愿严阵以待。
萧云今没有清醒过来,但他紧拧着眉头,似乎潜意识里也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两天一夜秦长愿都没有合过眼,一直都陪在萧云今身边,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最后关头萧云今熬不住了,他就将这两种毒引渡到自己身上来,即使这样可能会前功尽弃,但总要比萧云今被两种剧毒折磨到死要强。
圆月穿出云层,安静地向四方落下清辉。
萧云今骤然剧烈咳嗽起来,连意识都没有,却张嘴便呕出了一口乌黑的毒血。
秦长愿忍着担忧,将他扶起,萧云今的脸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扭曲了,他本能地双手攥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秦长愿的手腕。
萧云今的力道很大,他指骨泛白,将疼痛转化为力量,似乎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萧云今双手正好攥住了秦长愿被烫伤的那块皮肤,秦长愿痛得全身都僵了一下。
这一个晚上,两人都不好受,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萧云今熬过了这一关。
在确定萧云今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体内两种剧毒都已经彼此化解之后,秦长愿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想暂时离开一会找些吃的过来。
但他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连辟谷丹都忘了吃,站起身的时候急了一些,脑袋一晕,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困顿又疲惫,脑袋一歪,直接栽倒在了萧云今的身边,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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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愿被饿醒了。
他努力了一下睁开眼,率先看见的就是一双平静注视着他的茶色眼瞳。
秦长愿吓得不轻,险些从榻上窜起来。
萧云今的手搭在他腰间,当他意识到秦长愿想起身的时候,胳膊在秦长愿腰间重重一压,轻轻开口:“再躺一会。”
秦长愿看了看窗外:“都已经傍晚了,我去找些吃的。”
萧云今却靠近他:“不用。”
秦长愿看着萧云今逐渐放大的脸,鬼使神差地伸手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去,道:“你刚醒来,身体虚弱,得吃点东西。”
萧云今便轻声地笑,他将秦长愿的手抓下来,将头埋在秦长愿的颈间,道:“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吃辟谷丹。”
秦长愿被他气笑,可他也确实心软,犹豫了一会,身体终于软下来,给萧云今输送了些灵力之后,抱住萧云今的脖颈,轻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这一下瞬间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萧云今抬起头,直接吻住了他双唇。
夕阳的光辉灿烂而温暖,他从窗外怯怯地探进头来,生怕打扰了室内情动的两人,悄无声息地将屋里镀上一层漂亮的金色。
这个吻绵长而温柔,萧云今意犹未尽地退出,转而静静凝视着秦长愿。
秦长愿双眼中裹上了一层水壳,他看着萧云今,突然笑了:“你真好看。”
萧云今温柔地将秦长愿额前碎发拨到一边,轻声道:“有些事情,我其实很怕来不及的。”
秦长愿疑惑地看他。
“这两天我过得混混沌沌,稍有清醒的时候,但若是清醒了,我就会想,我如果真的死了要怎么办,”萧云今看着马上就要开口反驳他的秦长愿,淡淡一笑,将食指竖在他唇边,拦住了他的话,“我如果真的死了,可能有些话就一直说不清楚了。”
萧云今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所以,有些话我现在就要说。”
秦长愿坐起身,长发披散在身后,他安静地注视着萧云今,等着萧云今的话。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我究竟是不是大逆不道违逆纲常,但到后来,我觉得那其实都不重要了,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表现得太少让你没办法感觉到我的心意,长愿,我有在努力了,”萧云今似乎很难过,“在三生之巅上,我觉得我是个懦弱的人,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就一直在练习,比如那些‘我心悦你’‘我钟情于你’的字眼,可我练习太多次了,舍本逐末,直到你死在我面前,就再没机会说了。”
他最后半句话的尾音发颤,双手攥成拳头,牙关咬紧,继续道:“秦长愿,我真的恨过你。”
秦长愿温柔地用手掌包裹住萧云今的拳头,看他。
“我恨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恨你骗我,又恨你不把我一骗到底,”萧云今反手握住秦长愿,与他十指交叉,“这些天我又在想,我不想你骗我,可是如果你没有骗我,你就又会去找其他人来爱你,来以一种不可抗拒的行为来介入你的生命,那还不如是我,哪怕被你骗,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秦长愿被萧云今逗笑,他笑完了再抬头,发现萧云今淡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秦长愿凑上前,与萧云今挨得近了一些,道:“云今,为师再给你上最后一堂课。”
萧云今抬起眼睛看他。
“决定你是谁的,从来不是你的身份,比如我是你的师尊,而你是我的弟子;而是你的心,你深处的渴望。”
萧云今察觉到他的意图,纵容似的低下头,两人挨得极近,鼻尖都碰到了一起。
“那该如何解?”
秦长愿突然笑:“比如,遵从内心,让你做我道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啵唧!
第74章 七三·圣战
萧云今僵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掌心向上,向秦长愿讨着什么东西。
秦长愿一怔:“什么?”
萧云今望着他:“玉佩。”
秦长愿恍然大悟,他反应过来,幸好前些天他将玉佩补全,又将自己全部传承的符印画在了上面,只是上面落的血怎么也去不掉,秦长愿正为这件事情发愁,但现在萧云今向他讨玉,他没办法,只能将碎过了的玉递给萧云今。
他结结巴巴道:“碎玉戴在身上,不太吉祥,我就往上面滴了我的几滴血……”
他撒谎撒得不太顺畅,萧云今破天荒地没听出来。
萧云今低笑了一声:“辟邪吗。”
“对对对,”秦长愿连忙将玉佩给萧云今戴上,道,“既然是我送你的,你就要时刻戴在身上,不能摘下来,就当我陪着你,总有一天你要去我去不了的地方。”
萧云今下意识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他眸色深了:“什么意思?”
秦长愿道:“总有一天我要死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嘛,我没办法一直陪着你。”
萧云今沉默地盯着他。
秦长愿瞬间反应过来,他笑着:“哎呀,是我说错话了,对不住啦,原谅我好不好?”
萧云今握着玉佩,像是在发誓那样:“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秦长愿笑了一声,闭上眼向着萧云今凑了过去。
萧云今也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失去理智的,也许是秦长愿伸出舌头舔他双唇的时候。
但他们两人都极度疲惫,没有到最后。
秦长愿叫人送进来了热水和浴桶,他们梳洗完毕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随便吃些东西就去休息了。
目前落花城已经没有危险了,北疆其他地方也逐渐在步入正轨,南宫家与北疆学宫功不可没,萧轶还有一些最后的收尾事情要去做,秦长愿陪着他,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又在落花城待了七天之后,一切既已尘埃落定,他们二人与颜真道别。颜真为他们二人举办了盛大的欢送仪式,士兵们在城门两侧列队,颜真不舍地将他们送出十里之外,才停下步伐,与他们告别。
这天,天是晴朗的,碧蓝万顷,无边无际。
秦长愿转头冲萧轶道:“去清门看看吧。”
这些事情上,萧轶从来都是顺着秦长愿的,他二话没说,就调转了方向,回了秦长愿一个字:“好。”
落花城距离清门不远,只需要翻越过小玄山脉,这对他们来讲不是什么难事,仅仅半天多一点,两人便看见了傲然耸立的三生之巅。
故地重游,秦长愿难免有些伤感,他正要叹气,忽然觉得萧轶拉住了他的手。
秦长愿笑了笑。
如今清门真的只剩下一个壳子了,掌门加上门派长老,再加上亲传弟子,一共只有四个人。前些阵子来投奔清门的那对散修道侣似乎是受不了清门的清苦,又转去投奔南宫家了。
秦长愿无奈地笑笑。
“云今,给我讲讲圣战那会儿的事吧。”
他始终都想象不到,一个妖族而已,就算打了五境一个措手不及,也不至于所有的宗门都被灭了,各大世家也势力洗牌,甚至清门都被一窝端,连个传承都没留下来。
萧轶垂着眼睫,似乎有些不知该从哪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