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仅仅披上了那件大氅,提上穿云弓,撩开帘帐,果断地走了出去。
落花城内的妖物已被秦长愿的那道剑气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那几只也成不了气候,棘手的是潜伏在落花城周围的那些妖物。
以萧轶的性子,他绝不可能叫这些凡人将士去守城,若是援军还未到……秦长愿抿了抿唇,加速向城门那边赶去。
虽然斥命中止血.祭,带着血.祭的核心逃跑,这些留守的妖物就像是一窝乱窜的苍蝇,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定然会最后放手一搏,就算自己死也会拉几个垫背的下来,这种举动,早些年的时候秦长愿见得多了。
他心中愈发不安,直到他真地赶到城门的时候,便知道此时的形势比他所预料的还要严峻。
今日那些潜伏的妖物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一齐攻城,这就使得各个城池的守卫军都乱了手脚。
北疆学宫派出了三十多支小队,每队一百人,南宫和公孙也派人支援,可这么点人与那浩浩荡荡的群妖相比,根本构不成威胁。
而北疆学宫派来支援落花城的,只有两支小队,两百人,再加上南宫家和公孙家那些人,勉强到五百,这和近千名攻城的妖物相比,还是差了太多。
秦长愿始终吊着一颗心,他紧张地注视着混乱的战场,流弹飞烟,他在这一片混乱中仔细地寻找着萧轶。
终于,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与妖物拼杀着的萧轶。
然而,下一瞬,秦长愿的呼吸骤停。
他看见了萧轶身后有一只妖物提着长刀,趁着萧轶正在全心应敌,从背后偷袭。
秦长愿二话不说,指尖灵力凝成箭羽,他因为心急,拉弓的姿势不太标准,箭羽飞出去的时候还在秦长愿脸颊上划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血口。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箭的准头,这支箭猝然划破虚空,尖啸着直直钉入偷袭妖物的眉心。
灵箭力道之大,在刺入妖物眉心之后依然不减来势,气势汹汹,那妖物痛苦地叫了一声,整个身体都被灵箭带向后方。
最终被钉入另一个同伴的身体,两只妖物当场毙命。
萧轶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末月飞舞,带出一串脏血之后他暂得喘息之机,下意识地就望向了弓箭手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见了秦长愿。
秦长愿站在城楼之上,身披雪白大氅,乌发乖顺地垂下,他脖颈间那个血红的小花吊坠被带了出来,挂在他身前,白玉雕琢成的人乖巧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望向远处。
萧轶心知肚明,秦长愿是在看他。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秦长愿更像是一个不谙人间事的锦衣小公子,干净,不染尘杂,难能可贵。
萧轶甩落剑尖的血,再一次冲入战场。
这次有秦长愿远程狙击,这一战变得顺利许多,天还未黑时,妖物就已经彻底被清理干净了。
颜真无比高兴,他早早吩咐下去,准备了一场盛大的酒宴来庆祝。
百姓们也终于走出家门,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秦长愿却始终没走,他站在城门之前,静静等着萧轶。
萧轶以末月撑地,在夕阳之下走得极为缓慢,他一双黑沉的眸子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向前走。
秦长愿终于忍不住,他脱下大氅,冲到萧轶面前,为他披上。
萧轶却躲开了,喑哑的嗓子似乎连话都说不清楚:“我不冷。”
秦长愿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不容反驳地就将萧轶用大氅裹住了,道:“没关系,我觉得你冷。”
萧轶被他这一句话气笑,低沉沙哑的笑声从胸腔之中发出来,莫名有些好听。
秦长愿望着他:“我有话要对你说。”
萧轶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散干净了。
“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我从来都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秦长愿踮着脚为萧轶系好带子,“你如果还在生我的气,那我让你打一顿回来,是,我骗了你,但我心里对你的感情——从不作假。”
萧轶看着他,一声不吭。
“你既然讨来了我的真心,为什么又不要了呢?”秦长愿似乎有些委屈,“你骗我对我施了你萧家的秘术,你还说合籍大典的喜服也都准备好,结果你的觉悟就只有这么点吗?”
“师尊,你不必因对我有愧疚而说出这些违背心意的话,我……”萧轶还被说完,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手腕,紧接着,他的掌心贴在了秦长愿的左心口。
“今天,我就让你听听我的心里话,”秦长愿目光毫不躲闪,他盯着萧轶,双瞳里洒下夕阳的暖光,“我的心上人不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清帝暗帝,是你,萧云今,我想和你成为道侣,我想和你喝交杯酒,我想听你喊我‘长愿’而不是冷冰冰的‘师尊’,我想看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我想和你做道侣,你听见了吗萧云今?”
萧轶看着神色坚定的秦长愿,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快答应他!
第72章 七一·醉酒
萧轶的手静静地在秦长愿胸前,他感受到了秦长愿的心跳,他像是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一颗赤.裸.裸跳动着的心脏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后面突然有将士出来喊:“秦公子,萧公子,宴会要开始了,别在那磨蹭啦!快去收拾收拾,颜将军已经等半天了。”
萧轶瞬间回神,从秦长愿的掌心之中抽出自己的手,垂下眼睫,不去看秦长愿脸上的失落,道:“该去赴宴了。”
秦长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轻声道:“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我会记着的,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我直接过去。”
萧轶没再多说什么,那边将士提着灯笼在等他,他朝着那束光走去,不敢回头。
秦长愿一直在原地站着,目送萧轶离开,走得越来越远,直到最后融进黑夜里,他再也看不见了,才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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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宴会非常热闹,颜真没有什么将军的架子,他特意叫人准备了一个大桌,能坐下将近二三十人,秦长愿心情不佳,去晚了,萧轶身边的位子已经被人占上了,他垂着眼眸,选了一个距离萧轶最近的位子,他们之间隔了两个人。
大战得胜,将士们兴致高昂,以颜真为首,他脸上的愁苦终于不见,正端着酒碗,热烈地拼酒。
他三言两语就调动了气氛,众人纷纷高举酒碗,豪迈激昂地对拼。
秦长愿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停地给自己倒酒,周围没人敢和他说话,他就自己和自己拼,闭着眼一碗酒饮下,不做间隔,紧接着又是一碗。
周围有人注意到秦长愿这边的低气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却想不出该如何劝他。
最后还是萧轶看不下去,修长细白的手指盖住了酒碗口,站起身,努力将身体探向他这边:“别喝了。”
秦长愿没醉,他向来能喝酒,一双眼睛里保持着冷漠的清明,他转头,淡淡地注视着萧轶:“我没事,喝点酒而已,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你好好吃点东西吧,不用管我。”
秦长愿欲躲开萧轶的手,他握着自己的酒碗想往后退,萧轶却牢牢握住酒碗边缘不放。
“你身体还没好,不宜饮酒。”
秦长愿怔了一下,看他。
颜真似乎发现了他们两个在僵持着,为缓解气氛,端着一碗酒过来敬他们。
秦长愿给萧轶使了个眼色叫他退回去,萧轶却直接站了过来,稳如一座山。
颜真豪爽地笑着:“秦公子,萧公子,你们真是少年英才,我替我们落花城的将士们给你们俩道个歉,是我们见识短浅,一开始多有怠慢,你们别怪我们,这一碗酒,我干了,给你们赔罪。”
周围的将士们善意地起哄,最开始刁难秦长愿和萧轶的那两位守城将士,此刻已经不声不响地喝干了一碗酒。
秦长愿也笑:“颜将军哪里的话。”
他正要喝,手中一轻,直接被萧轶抢走了酒碗。
萧轶垂着眼眸,道:“秦公子他身体还未好透,不宜饮酒,我来替他。”
旁边有人起哄:“替酒要喝两回!”
秦长愿拧着眉:“萧轶,不用你……”
萧轶一点犹豫都没有:“好。”
秦长愿看着萧轶一碗又一碗地喝酒,他突然觉得头脑有些昏沉,直接转不过来了。
帐内的光线变得刺眼而炫目,萧轶酒量非常不好,他悄悄地向秦长愿那边走了两步,身体似乎有些不稳。
秦长愿知道萧轶喝不了多少酒,便与颜真道别,扶着萧轶回帐休息。
他私心将萧轶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萧轶酒量虽然不好,但酒品还不错,他双眼混沌,神志不清,却不吵也不闹,乖乖任秦长愿摆布。
秦长愿按着萧轶的肩膀,他望着他半眯着的眼,道:“乖乖坐好,我去给你端醒酒汤。”
秦长愿现在体内的灵力匮乏,他没办法做到用灵力逼发出萧轶体内的酒气。
萧轶似乎听懂了,他闭上眼,点头。
秦长愿这才放心,转身欲走,匆忙之间觉察到萧轶拉住了他的手。